小黄氏又气又恼,“你个目无尊长的东西,谁教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分明就是你爹,你爹办错了差事,说不定现在蹲大狱都是轻的,指不定过几天咱们全都得拉去菜市场砍头——哎哟……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想当年嫁进你们徐家的时候,本来以为能过几天好日子。谁知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供二叔读书,一年到头连顿干的都吃不上,全都填进二叔读书的窟窿里了。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官太太就是说得好听,我多扒拉两口饭老二家的都要瞪我一眼……”
二伯母也是个绵里藏针的。
徐振英循循善诱道:“哥哥,若是知道些什么,该和家里人早通气才是。我们早些知道,才能早做打算。若真有情况发生,我们会很被动。”
二伯母被气得脸色铁青,二房次女徐乐至不过才十三岁,此刻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她向来自诩自己是徐家嫡女,自幼就高人一等,平日里对几个姐妹也是颐指气使,眼见自己母亲被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大伯母险些扯掉了衣袖,瞬间跟点燃了的炮仗似的,大喊道:“大伯母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平日里吃香喝辣没你们大房的份儿,也不知是谁前年胡乱收礼,一尊实心的金身佛像都敢替爹爹收下来。要不是四婶机灵寻个理由退了回去,咱家早就被砍头抄家了!我呸,这时候开口闭口说什么连累,往日里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打着我爹爹的旗号香的臭的都往自家扒拉,如今出了事就倒打一耙,这次还指不定是谁背地里做了什么缺德事连累我们二房呢?!”
她不想如此伤害自己的母亲。
祖母黄氏气得不轻,捶着胸口喊着:“反了反了,你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太,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祖母黄氏一屁股呆坐在地上,满是沟壑的脸抖了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大伯母真乃女中豪杰,能屈能伸,跟滚刀肉似的,无理也要让她搅三分,一大家子奈她不得。
至于那个沉默寡言的四婶,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看他们折腾,似乎全程与她无关,想来也是个心有成算的。
见她不住打量,苗氏还以为她是害怕了,连忙将她搂在怀里,细声细气的安慰着,“我儿别怕。会没事的。你二伯虽然不是什么清官好官,但也干不出什么诛九族的大事…兴许陛下关我们几天就放出去了…”
倒是冲散了几分和徐老头分离的痛苦。
“祖母!”徐音希表情亦有些不耐,“外祖父官再大,那也是给陛下办差。如今徐家犯了事,这下狱的圣旨也是陛下发的,难不成您想让外祖父替我们徐家去抗旨吗?还是说您想让连家给咱们徐家陪葬不成?”
大伯母最先哭嚎起来,抬手便去撕扯二伯母的衣袖,“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平日里吃香喝辣没我们大房的份儿,现在出了事就拿我们来顶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老二家的,你倒是说句话,二叔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就连累这一大家子抄家砍头的——你今日要是说不清楚,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这是啥意思?”大伯母环顾一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如雷劈了一样,“这是说你娘家不肯救咱们?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娘家一定会派人来的吗?!连秋枝,你说话啊!!”
她是庶女,天生便不受嫡母喜爱。平日里人情走动互有裨益,自然你好我好。可一旦东窗事发,那层薄纸撕开来,谁又顾得上谁。
这是什么狗血抓马剧情。
徐振英有心想问两句,可看样子,似乎除了被关在隔壁的二伯父晓得一些情况,其他的人都是对于徐家为什么下狱都是一问三不知。
也是,一夕入狱,生死未卜。
面对一睁眼就鸡飞狗跳的场面,徐振英竟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连氏父亲官至三品,乃朝中一员大将,门生遍布,同时也是徐家最后的指望。
虽然都是老本家,可徐振英的家庭就她和徐老头两个。亲戚朋友大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正常人,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时竟也觉得有些热闹。
瞧见连氏的脸色,众人瞬间心凉了半截。
不过,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大部分的男人们还被关在另外的牢房里,一家子老弱妇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官差上门来抓人,所有人都是两眼一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苗氏和大哥都面带疑惑的看向她,徐振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露馅了。
原主是个腼腆内秀的姑娘,向来是一言不发。如此突遭大难后还能如此条理清楚,着实不像原主的风格。
她连忙找补道:“母亲,哥哥,我昨晚差点死过一次,便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放心,郑家竟然如此羞辱徐家,我断不会对他再有什么想法。而且现在徐家生死难料,女儿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什么儿女情长…命都没了,其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如何齐心协力度过这次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