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苏昕开口:&ldo;她不是我助理。&rdo;
邵止岐紧攥着的手突然松开,耷拉下来了。
&ldo;她是我爱人。&rdo;
苏昕毫不犹豫且坚定地说出这话‐‐在八点到十一点的这三个小时里,她把这一句话重复了许多次。所以你是知道的,我想要什么。你一向知道。红着鼻子的邵止岐在心里偷偷说。她想起吃饯行饭那天自己以为藏好的沮丧和失望。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关系,所有对话都建立在默认她们在一起的基础上进行,所以她没有得到这一刻。
她要的这一刻一点也不含糊、模棱两可,它分外清晰,如一件已经签上彼此姓名的文件。是归档了的证据。是事实。它被复制出许多份来,化作苏昕口中的一句句话,来到现实世界,渗入邵止岐的手指,如细线驱动起她的四肢。她牵上苏昕的手,甚至搂住她的肩头,在后半场的舞会中邀请她,问她是否能和自己共舞一曲。
&ldo;你知道吗邵止岐,我本来很厌恶这种社交活动。&rdo;
话是这样说,可苏昕的手却握住了邵止岐的。
&ldo;但我还是把它加了进去。&rdo;
因为我想,和你的话,大概会不一样。
‐‐所以没有扬起的裙摆,难以忍受的肢体接触,无所适从的焦虑与压力。
此时此刻只有一对爱人,在灯下起舞。
虽然这种事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但既然你想要,你渴望,你需要。
那么邵止岐,我就要给你最好的。
酒会的意图在这样一遍又一遍的介绍下揭开了,所以是为我开的‐‐邵止岐终于明白了。一次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私人聚会,携伴参加也再正常不过。明明知道是这样的,但邵止岐还是会忍不住想哭。还凑过去问苏昕怎么办,苏昕就给她塞酒,说今天我负责开车。
喝酒怎么能是解决办法呢?我喝得越多明明会越想哭。
难不成,难不成苏昕就是想看我哭吗?
我的爱人很爱哭,苏昕是想大家都知道这么一件事吗。可是那样好丢人的,不好、不好……
邵止岐这么想,却又一杯又一杯喝了下去。十一点多的时候酒会早早散场,邵止岐十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她只能记得苏昕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带她上车,在车子里擦她的眼泪,帮她解开领带,散一散热。然后车子开起来,开出了中城,忽然驶上了一座跨河大桥。邵止岐打开车窗,扒着窗沿感到些许熟悉‐‐想起来了,她抬头,盖在车流上方,被铁网包裹起来的布鲁克林大桥,她曾来来回回在大风中走过好多次,也曾低头去看下方的车流,觉得心颤,觉得难过,甚至涌起一股冲动,想把手机扔下去。
此刻想起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邵止岐感觉到苏昕的手拽着她衣摆,要她坐好,太危险。邵止岐坐回去,揉揉吹僵的脸颊,笑笑:&ldo;我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了。&rdo;
她又自言自语:&ldo;可是,可是现在太晚了,都要零点了。&rdo;
因为去过了一次,所以邵止岐知道:旋转木马应该早就关闭了。
但车还是停在了路边,苏昕和邵止岐两人一起站在那座简的旋转木马前,看熄灯的设施被关在方形的罩子里时,似在沉睡。
此刻的邵止岐好像已经清醒,她愣愣看着眼前一切,看河景,看远处的纽约城市,看苍穹星星,看身边发丝被风吹乱的苏昕。
残存的醉意和几乎没有区别的处境让邵止岐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可能,时间就凝固在了那一天:苏昕答应了她,病好后一定会带她去坐旋转木马,然后她们就会再次分开,再也不见。她们当时的关系就只到那里。所以那天她们站在这里时都知道:都知道这就是了,是最后一天。她们站在旋转木马前的时候心情大概既是复杂的,又是庆幸的。因为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一个明确的句号宣告结束,这么一来就可以用一个吻来代替旋转木马。
如果这错觉是真的,那么从站在这里以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邵止岐一个人的幻想。她站在这里的十几秒任由思绪翻飞,飞快度过了7个月,掠过冬春来到又一个夏天,单相思患者经常做这种事,不是吗?会幻想自己和对方度过的一生,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想到最后。
如果她们的故事真是如此书写的,那么邵止岐大概会非常痛恨那个写下这个故事的神明。
所以,是这样的故事吗?
‐‐就在这时,邵止岐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苏昕的手指如碎掉的雕像,活起来了。
与此同时凝固的时间齿轮被两股力量推动起来,开始按照常理运作。但一开始还很慢,时间的流速非常缓慢,她看着苏昕抬起手,嘴角慢慢扬起。她看见她脸颊旁的发丝掺杂蓝色‐‐醉意褪去,邵止岐终于清醒:那时的苏昕并没有挑染,不是吗。
时间刹那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速,邵止岐回到现实,看见苏昕站在她面前,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就在这时她身后的旋转木马亮起所有灯来,打亮了夜幕和河水。欢快如童话世界般的伴奏声起,每一只马儿都奔跑起来,如梦如幻。
&ldo;你看,苏昕从不食言的。&rdo;
苏昕挑起嘴角,这么说。抓住邵止岐的手腕,带她轻而易举推开门,进入这个童话世界。虽然只有几分钟‐‐苏昕和邵止岐一起坐在一只白色的小马上,她靠在身后邵止岐的肩头,扬起脑袋和她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