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诸多欢喜之相愈发交缠,不时就会幻出觉僧的色身,瞻乎在前,飘忽在后,躲避着噬人的剑光。
拙愚仙尊脚踏虚空,身前显出一柄木剑,缓缓向前走着,“我入道甚晚,道途也是不顺,未成金丹之前受尽了奚落,便是成了金丹,也几乎无人看好于我。
所以我这一生,除了修剑,便是夺运。
只是这运夺来夺去,只夺了一场空,若做了一场梦,堪堪证了我愚剑之名。”
轰!
色身被一剑毁坏,化为淡淡佛韵四下飘散,甚至虚幻至美的妙景皆被震破,无情至极,慑人至极。
生色觉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情剑道至此,简直骇人听闻,甚至剑意激荡欢喜佛韵,令他的佛躯都受了一点暗伤。
“我资质是真的不好,但好在够笨,以为选了独孤剑意就是要一人一剑一直练下去,我练了无数的岁月,有时我也疑惑,要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個问题当年师尊不知如何答我,只是对我挥了挥手,再后来,也没有人有资格可以回答我了……”
拙愚仙尊冷冷看着对面,原本浑浊的眼神已然凛凛生光,爆裂出无与伦比的杀机,“最后倒是练成了,我却不知该做什么了,只能想着多夺一些宗门底蕴,让宗门少些我这样的人,惹下了莫大的笑话。
不过,今日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我练了这独孤剑意这么久,正是要令欢喜寺破劫不得。”
生色觉僧已然感觉大事不好,这麒麟天中剑修众多,无论天宗还是地宗,各家都多少有些剑道法门,但真正以剑道立宗的仅有两家。
西极的玄痕剑宗和东界的太虚剑宗,宗门内只有剑道传承。
玄痕剑宗的九大剑意皆可证得元神,而拙愚仙尊就是独孤剑意中,如今走得最远的一人。
他不禁眉头紧皱,拙愚仙尊的步子并不快,但每踏前一步,便会距离他的佛躯近上一分。
无论他如何以色身进行挪移,仿佛天涯咫尺,剑宗元神和他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根本无法甩开一分。
若是被剑修近身会怎样?生色觉僧只觉得灵台中生出难言的大恐怖……
旋即,劫阵之中,欢喜佛韵愈发浩瀚,仿佛将整个青冥都化为了至妙佛国,
相思入横波,喊羞倚醉不成歌,妙人偷传深意,偎花掩香罗……
丝发垂两肩,盈盈妙眉眼,怨君狠煞处,何处不可怜……
浮光掠影流目盼,雪腻酥香,回首生姿解剑檀郎……
可惜,一切的生花妙相皆为徒劳,那柄木剑是如此地不解风情,斩碎了美景,斩碎了妙相,斩碎了一切心中至柔至美之处,倒像是凶厉而无情地岁月之刀,淡淡地挥了下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等闲变却故人心,零落花如许,
一缕欢喜,阅尽万般苦别离,不若不得,不若斩尽。
“无情的剑,渡欢喜的劫,倒也应景。”
拙愚仙尊已然走到了距离生色觉僧仅有三步的距离,眉眼中有着凛凛的杀机,嘴角却有着淡淡的笑意。
生色觉僧幽幽一叹,盘膝坐了下来,劫阵虚空中的所有欢喜妙相倏地消逝一空,仿佛刚刚所有的至妙至美皆是虚妄,皆是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亏是你来,否则我欢喜一脉不见得过不了劫数。”
却见生色觉僧合十一礼,淡淡开口,“欢看人潮江中月,喜揽春秋镜中春,如此去了,也是妙事一桩。”
拙愚仙尊没有言语,握着木剑轻轻挥下,欢喜万状,合散如烟,虚无似梦……
……
斟雪觉僧静静看着对面的修宜和尚,眸子中有深深地不解。
“修宜,为何是你来了,我化禅寺与你并没有因果。”
劫阵之中并无半分佛韵生成,好似两个云游的僧人偶然于云水之间,撞到了一处,一个拈花而笑,一个淡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