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金曦之主的话,他一听便有所会意。
金倌染和第四明凰一见如故,有的人就仿佛经年缺憾的梦,一旦遇到对的人,哪怕相交的光阴不长,却深刻得令人无憾,仿佛如明光一般温暖了彼此,好似净水一般涤荡了心尘。
不多不少,不迟不早,恰有一个人等在那里,恰有一个人与之相见,如雪漫空来,触处似花开。
这样的人,要看着她死,甚至要亲手杀之,是无情还是圆满,是可怜还是决然……
白衣沾血不染心,刃生红莲不着意,佛耶?魔耶?
若是母亲有命,自己能不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了养忧真人,斩灭金曦阴月,偷袭刑天之主……自己炼这么久的心,明明已然变得更强了,为何面对这样的一问,却似乎又变得有些彷徨,还比不得雍都破天之时。
就好像,就好像,变得与眼前的金倌染一般,有些不敢面对。
母亲会给自己答案么?父亲会给自己答案么?时间会给自己答案么?
“我不知道,也许不得不面对之时,我会作出抉择,但眼下的我,回答不了……”关二山感受着触处温润却又有些软弱无力的手掌,语气不由得有些消沉。
君罗玲听着听不懂的话,忐忑无比,看了看自家师尊,又看了看关二山,丝毫不明白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去南域的路途一切顺遂,怎么师尊和二山都这么伤感。
“实在意外,没想到二山也有被难住的时候……”金倌染静静一笑,还待接着开口,忽然之间,深深的悸动降临在金曦之主的心头,似乎天地中的日韵都被巨大的恐惧牢牢摄住了,丝毫挣脱不得。
滚滚清泪瞬间从金倌染的眸子中夺眶而出。
珠碎远方珍,凤陨雪里深,断送一生明粹,却是劫里昏昏。
关二山看着金曦之主慧容上骤变的神情,当即惊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可是明凰……可是宗主……”
金倌染没有回答,只是爱护地摸了摸关二山的小脑袋,语气中似有自责,“二山,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实在有些懦弱了,以后别学我……”
金曦之主的神色有些迷离,君罗玲的眸子依旧透露着纯真的疑惑,而关二山的神情中却变得很是复杂,嗫嚅着嘴唇,似是无言自辩,似在淬炼冥顽……
三人静静看着逐渐远去的茫茫雪原,各怀心绪。
厚厚的积雪下,冷冷的凛风中,有着意志与意志的碰撞,无悔,无惧。
暗赴风雷落凤宴,难识倾身照面,惊来孤寒一箭,谎里尽予悲欢,了结百转心念。
……
云界中的北疆诸圣,已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刑天之主了,只是当日姜默舒御使无头刑天斩杀彻雷妖皇之时,仅仅惊鸿一瞥,如今这儒雅道子再度现身北疆,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姜默舒身上的素色道袍仿佛纤尘不染,身后的头发就这么散乱的披着,显得十分随意。只可惜,道子手中执着的森白骨刀,清楚言说着神魔之主心中的决意,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极其噬血,而眸子中的明锐更是宛如烈火熔铸的冰玉,锋芒毕露,抬眼偏宠杀伐连连,更以疯魔换明艳,来逢舔血刃间。
诸圣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而杀伐道子此时却是不再冰冰冷冷,就仿佛一个儒雅的读书仕子,温润且待人有礼,左手竖在胸前,淡定一礼,“听闻北疆开了风雷大宴,我便披星戴月赶了过来,不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饭也没吃成,好在此来北疆倒也不算白跑一趟,各位妖圣和元神,就此别过……”
诸圣怔在当场,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何事,第四明凰明明就在边上,姜默舒御使后羿神魔偷袭,结果一箭射偏了?
不过下个瞬间,诸圣便明白了,有几分震惊更有几分冷意,万万没想到,刑天之主这样都能成功刺杀明凰。
“蓝菩,我被窥破了跟脚,败得不冤,这一箭本就是我愿意来接的,这段日子麻烦你了,谢谢……”倒下的妖圣变回了倾世凤姿,螓首轻颔,语气中倒是淡泊宁静。
蓝菩妖圣已然老泪纵横,只感觉心中的杀意从未如此炽盛过,恨不得以血脉神通将罪魁祸首击杀,让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彻雷妖廷的刑天之主,魂赴幽冥。
看着消失在远方山巅上的身影,妖圣双眼微眯,其中的眸光已然寒冷彻骨。
而之前假扮明凰的禽圣已然恢复了真身,却是位中年美妇,只是眉眼有些狭长,目光锐利得仿佛森冷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