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栈,丛磊还生怕被那两个家伙知道自己彻夜未归,好不容易找到客栈后门,刚绕到自己屋前,就被等候许久的沈趁挡住了去路。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丛磊:“丛叔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丛磊一噎,板着脸道:“心里不安,便去周遭转了转,一时想起往事,沉湎其中,至此时方归。”
这话半真半假,沈趁尚在思考真实性,丛磊又见缝插针道:“找我何事?”
沈趁收起思绪,“赵姐姐醒了,要见你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丛磊登时有些不自在,语气佯怒:
“你这妮子,年岁也不小了,说话怎么没个把握,如此说被有心之人听去,岂不是坏了你赵姐姐的名声!”
沈趁还愣了一秒,马上就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些什么,故作惊讶道:
“有心之人?此处不是只有丛叔和我,我自是心上磊落,那有心之人……?”
丛磊愈发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愤然甩袖离开:“胡言乱语!无事做便去练功!”
沈趁忍着笑看着丛磊急匆匆的背影,等人转过弯儿去了,这才笑出来。
丛叔这么多年跟着她们母女,自己的事从未想过,眼见着也三十多了,倒是这时候遇见良缘。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已经刻意被放在心底的那张柔媚的容颜又浮上心头,沈趁马上面红耳赤地甩甩头。
事实上刚刚离开凤城的那阵子,沈趁每日都会倒出固定的时间去想想许适意,那时候她和谢灼两人,都是目光虚浮的。
直到那天,不知是想念得紧了还是怎么,她竟梦到自己成婚了,还是男子装扮,好奇地进了洞房时,掀开新娘的盖头,那张柔媚又清纯的脸让她忘了呼吸。
然后她就被自己憋醒了,想不到是梦中的许适意过于明艳动人,竟使得她现实中也憋了许久的气,这才大声咳嗽着醒来。
从那次过后,沈趁就把这个人儿压进自己的心底,她虽不明白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却隐隐察觉得到,若是自己不加遏制,那不用多少时日,她恐怕会坠入魔障里。
因为那样的阿意太过迷人,只梦到一次便足够她后半生都觉得回味无穷,再有一次,恐怕魂儿也要被梦里的人勾走了。
算了,还是去练武吧。
越想越刹不住车的沈趁咬了咬牙,提着剑离了客栈,朝远处的山里去。
这边丛磊脚下生风地到了赵小蝶的房间门口,依照他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劲头,此刻应是一股脑冲进去的,可是眼下他却多了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考量。
赵小蝶是深宫出来的人,又是先帝身边儿伺候的,最是清楚礼节,自己贸然闯入实在有失体统。
故而他硬生生刹住脚步,正了衣冠,又清清嗓子,这才斟酌着力道敲敲门。
“进来吧。”
赵小蝶倦怠的声音又把丛磊心里的急吼吼唤醒了,他迅速推门而入,走到床前又生生止住,身子朝着一旁问:“你寻我何事?”
他脸上常年的严肃此刻显得有些僵硬,赵小蝶本是要说些正事,看他这表情倒是心头轻松不少,语调也欢愉些。
“将军,我知我这一倒,必然耽误不少时日,大事不可延误,你便带着这手谕,迅速赶路进京吧。”
她说完,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放到床边。
丛磊有些犹豫,他自知自己为人臣子理当依照赵小蝶说得那样,拿了手谕迅速离开。追兵步步紧逼,不知何时又会出现,到时恐怕会连累客栈的人,无论怎么说,立刻就走都是好的选择。
可是。
丛磊偷瞄了一下床榻上的人,脸色蜡黄,嘴唇干巴巴的没什么血色,那可恶的中衣,白惨惨的,都叫人看过之后心生不喜。
若是丢她一个人在此,倘若太后的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岂不是无异于在这儿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