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的小腹从夜里疼到清晨。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主人公死于难产。她时而是那个孕妇,时而是从子宫里钻出来的血淋淋的孩子。天光大亮时,梦中孕妇的脸最终变成了她的母亲——阿莉莎。
梦成真了,或者说,凯瑟琳的梦一直都是真的。
阿莉莎在第二次分娩时,受了风寒,还有肺病。她曾经很瘦,而那晚,她躺在床上,像个被吹大的气球。凯瑟琳把手指放在阿莉莎的腿上,几秒之后,皮肤上留下一个凹陷的指印。阿莉莎整个肿起来了,被水灌满,血从子宫里哗啦啦地涌出来。
凯瑟琳记得那个医生从卧室走出来的模样,一点虚情假意的沉痛。那时候,死于分娩的孕妇太多了,巴黎又总是那么臭。
医生告诉她,其实很多母亲一辈子都会怀孕,直到挤不出一滴奶水为止,还能保持活力。阿莉莎第二次怀孕,就掏空了她的生命力,这是不寻常的,也许和某种病症有关,也许和麻瓜正在研究的遗传基因有关。
“你在对凯瑟琳胡说些什么!”
坎贝尔先生突然出现,怒气冲冲,拽走医生。他不准医生继续说下去。
阿莉莎的生孩子会死的病,随着脐带流入凯瑟琳的血管里。
坎贝尔先生知道这件事,但他像保守钻石那样,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知道。因此,凯瑟琳一无所知。
其实在阿莉莎生下凯瑟琳时,他就从医生那里得知,妻子不能再怀孕了。他凝视着刚从生死线上挣脱,奄奄一息的妻子,央求她再怀一次。阿莉莎同意了。
……
“你最近更爱喝酒了。”
“我最近总是作噩梦。”
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酒精唤起更多属于未来的记忆——如此明晰、如此虚幻,在谷物和水果的发酵中,像一个梦召唤着她。她的未来没有出现过雷古勒斯。但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另一场噩梦。
……
马尔福庄园人来人往,所有能打开的窗子都打开了,只是为了让萦绕其中的血腥味飘散。雷古勒斯与卢修斯疾步走过长廊,就在刚才,仆人说纳西莎醒了,请亲人们过去。
纳西莎不知道到场的亲人已经挤满了会客室。卢修斯擅作主张,只叫上了她的堂弟,雷古勒斯。她的两个姐姐根本不知去向。
走到半路时,卢修斯突然停步。一夜未眠,他的面色泛成青白。同样一夜未眠的雷古勒斯满脸恍惚,常常以为和自己对话的卢修斯是一具尸体。
阳光从每扇敞开的窗户投入,马尔福庄园几乎沐浴在血色的温暖中。卢修斯将雷古勒斯拉到方柱之后,犹豫片刻,压低声音:
“在你们到前,我其实去面见过黑魔王,请求他拯救茜茜,以无边的魔力和至纯的血脉。”
雷古勒斯眉心滚出冷汗,他不知道黑魔王的回答,却莫名感到恐惧。他也犹豫着问道:“他……同意了吗?”
“黑魔王正在研究一本古籍,用如尼文写的。在听了我的话后,他思考了几秒,告诉我——”
雷古勒斯放大双眼。
——卢修斯,没有人不想推开死神,但除了以命换命,没人能真的推开死神。
不经意间,雷古勒斯关于挂坠盒的猜测被印证了。除了以命换命,没人能真的推开死神。
没人知道雷古勒斯从一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和黑魔法拥趸者,转变成一个叛徒、一个甘愿赴死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小心谨慎,除了挂坠盒里那张纸条,没留下任何字迹,因此,雷古勒斯的心路历程,在这世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原本期盼自己能做出一番成就,说服更多人认可纯血的利益,可在毕业后,他接到的唯一的任务,就是寻找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他有过疑惑,有过动摇,甚至在某个时刻,产生了一个黑暗至极的猜想——用一条人命制作而成的一件魂器。但雷古勒斯不敢承认。
黑暗不可怕,卑鄙自私才可怕。
因此,我们可以猜测,在这个猜想被印证的那刻,雷古勒斯遭受了怎样的打击。他崇敬的黑魔王,欺骗了所有人,只为实现他自己的永生;他醉心的伟大事业,不过是一己私欲的垫脚石。
世界突然又变成一个谎言,雷古勒斯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其实在那时,他只有凯瑟琳了。但凯瑟琳不知道。她对他的残忍从未衰退,对他的满不在乎从未改变。
查理·唐森。
他知道这个人。从他知道在一个月内,凯瑟琳与查理·唐森见了十次面后,他生命的最后一部分也悄然成了一个谎言。
……
凯瑟琳吃早饭时,注意到不寻常的地方。她左顾右盼,才发现这怪异来自于布莱克家的小精灵,克利切。它打碎了一个碟子,摔落了一杯潘趣酒。
这是严重的失误。克利切用拨火棍敲打自己的脑袋,并辱骂自己。但它是笑着做的。
凯瑟琳注视着,它一边殴打自己,一边辱骂自己,脸上却咧开一张巨大的笑脸。她感到毛骨悚然,并且注意到,克利切今天比之前的每一天,都要容光焕发。神采从它的每一条皱纹里迸发,刺得她眼睛发酸。
凯瑟琳忍不住道:“停下,克利切,别打你自己了——你一会儿要出门吗?”
克利切没有甩开拨火棍。它选择性地忠于凯瑟琳:当雷古勒斯在场时,它会观察主人的神情;当雷古勒斯不在时,它通常有自己的主张。因此,即便凯瑟琳命令它停下,拨火棍焦黑的钳子仍在向下击打。>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