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嫔的胎其实一直不顺,母体本弱,进宫的这五年又失于调养,这一胎委实保的艰难。
若良嫔的心胸能开阔些,配合着太医也还有顺利生产的可能。
可她多思多虑,敏感多疑。且越临近产期,状态越差,脉象常有惊惧不安之相。
仇昌试图引导她放开心思,反招来她的忌惮,也是于事无补。
甄太妃为了讨个好口彩,从始至终都对外宣传良嫔怀相好,身体好,胃口好,样样都好。
私底下却暗示仇昌,只要保得皇子平安,其余都是次要的。
若仇昌果依了她的话,恐怕还等不到瓜熟蒂落,褚香薇就要油尽灯枯。
仇昌得了皇帝的示下,也算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惜终究还是回天乏术。良嫔这一胎就是早晚的事,如今只是暂且瞒着人罢了。
大皇子那边险象环生,碍于国体周高昱不能去看望,惠妃又在其他事上动了心思。可怜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名义上父母俱全,生死关头却独自扛着。
周高昱怜惜儿子,每日都要亲自探看大皇子的脉案并药方,再忙也要听人回报他的情况,问饮食问寒温。
好容易传出消息来说大皇子有好转了,良嫔偏又出了事!虽是个不受期待的孩子,但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周高昱少见地动摇了。
对自己一直坚守的信念产生怀疑,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自负如周高昱也不能免俗,这才有了钟灵殿里,皇帝少见的脆弱。
那一夜皇帝的探访悄无声息,元春也下了封口令不许上下议论,就当风过了无痕。
对于大皇子的事,元春克制住了好奇心不许自己人去打听。
但外边还是风传,惠妃娘娘哭求着要去侧殿陪伴染疾的大皇子,可惜按例是不许的,于是只好将正殿让出,命太医院诸人日夜看护大皇子,便宜行事。
惠妃自己则避居侧殿,日夜持经念佛,为大皇子祈求平安。为表虔诚,除了每日听人汇报大皇子的情况,越发连人都不见了。
如今宫里人人都赞惠妃慈母情深,可元春却感到了深深的违和。
她自己虽没做过母亲,从小也见惯了王夫人是怎么对宝玉的,还有李纨之于贾兰,哪怕赵姨娘对贾环,那都是片刻不肯稍离眼前的。
何况是这样的大病面前,一个不好,母子就是生离死别,哪里能安坐礼佛?
远的不说,就德妃那样一个人,若此番病的是二皇子,只怕她就算一头磕死在殿前,也要亲自去陪着允仁的。
惠妃太理智了,迫不及待地让出正殿,更像是要避开大皇子一样。
这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当真是因为非己所出,所以才能这般淡定吗?
元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惠妃是齐家的女儿,齐家一向治家严谨,规行矩步,和自家这样的武将出身不一样。说不定,她就是格外克己复礼呢?
否则——大皇子也太可怜了……
春去夏来,炙热的阳光驱走了时疫的阴霾,也给后宫带来了勃勃生机。随着大皇子的逐渐痊愈,禁严的命令也解除了。
可惜后妃们还来不及欢腾,就听说皇帝病了。
周高昱是累病的,先前占着年富力强,醉心政事昼夜颠倒,如今一放松下来,人就不行了。
皇后那边要排侍疾的人,元春本不想去。因为人在病中通常心情起伏,脾气古怪,说不得要费好些心力去迁就。
正想报个月事推了,不想玉罄凑过来说了个消息:她那个常出入启祥宫的“老姊妹”告诉她,良嫔悄悄请了其他御医给自己请脉。
元春一算时间,良嫔这才有孕六个月,顿感事有不妙。
于是立马灵机一动,凭着自己宠妃的名头,生生挤掉了柳婉清侍疾的名额,麻溜地去找皇帝躲清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