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号,晚上六点半,奉天会馆内外,灯火辉煌。
夏风朗、任千里、吴清闲和郑茂,四个人在剧场后门见着了在春草剧社盯梢儿的弟兄,警员说丁新和陆长空五点多钟就进去了。
“那咱们走大门,正常进去。”夏风朗背着手,随着人群走进剧场。昨儿派了郑茂过来买票,到这儿一打听才知道,哪儿还有啊!早就卖空了。没法子,夏风朗又找到朱经理,说是办案需要,凭着警员证才进了门。
到了剧场里边几个人就傻眼了,不光是座位全都坐满了,加座儿的小板凳最少也得卖了五六十人。朱经理算是会来事儿,派人送过来四个小板凳,哥儿四个在后边的旮旯里那么一窝,看着跟犯了什么事儿似的。
七点钟,《黑奴吁天录》准时开演,为了能理解这出新派话剧,夏风朗还特意做了功课。在如玉堂查了查资料才知道,这部话剧确实不一般,可说是拉开了中国话剧史的大幕。1907年6月,中华民国还没成立,写出了《送别》的音乐家教育家李叔同先生就作为主演把《吁天录》搬上舞台。五年后,已是民国,话剧大亨顾无为又让它在宁波首演,轰动一时。
如今,春草社的演员们正在舞台上演出这部作品,可等到演出结束谢幕以后,两位主演即使还有机会重新走上舞台,那也是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儿了。一想到这个,夏风朗的心里也是不老好受的。
人在专心的时候,时间过得就快,转眼第三幕就结束了,到了休息时间。夏风朗看看四周,好多人都出去了,抽烟的抽烟,解手的解手。郑茂和吴清闲挤过人群去后台瞧了一眼,后门也有弟兄们守着,一切正常。
夏风朗出去抽了根儿烟,刚回到小板凳跟前坐下,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来到了眼跟前儿,仔细一瞧,就愣住了,这不是丁守愚吗?
“您……是警察局的吧?”丁守愚笑着问,声音不大,但异常从容。
“对,我姓夏,夏风朗。”夏风朗也恢复了平静,还跟丁守愚握了握手。
“哦,是夏警长,我听丁新提起过,果然年轻有为。”丁守愚往墙边靠了靠,才又说:“警长,昨儿我看剧社门口有陌生人一直转悠,连我家门口也有,就预料到了,大势已去,这出戏到底还是让您给看透了。”
夏风朗看了看对面的丁守愚,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边,任千里会意,赶紧抽身奔到后台守着去了。
“那您特地过来找我,是想聊点儿什么呢?”
丁守愚仰头叹了口气,才说:“台上这出话剧,导演是我的学生,主演是我另一位学生还有我的儿子。当然,2号那天的第一场,我是主演之一。这次过来,我想跟您说的是,台下这出戏,导演是我,丁新是主演,您也是主演之一。”
“陆长空呢?是什么角色?”夏风朗问。
“这出戏里,他算是辅演,配角儿,《吁天录》的第一场,他得护着我,不让别人看出来,给丁新争取时间。尚玉朝的酒会需要请柬,他跟魏公子算是相熟,那天也是他找到魏公子,瞧机会把请柬弄到手的。”
“丁新是开车去的公子府吗?”
“对……”丁守愚点点头:“车是我的,今天特地开过来了,在正门路边停着呐,后座上还有一套日本和服,就是刺杀尚玉朝时丁新穿的那套,都准备好了。”
“浮世绘呢?也是您的收藏?”
“没错儿,那幅浮世绘非常珍贵,发行数量极少,我敢说,中华民国也就这一幅,没有第二张。”
“这个情节是您特意加的吧?跟您的电影特像。”
“这您算是说对了,我承认,我的片子都有这个特点,很多人认为是缺点,为了情节而情节,很多地方显得生硬。但我不这么认为,特别是除掉尚公子这出戏,我对浮世绘这个情节,非常满意。不瞒您说,演戏我演了十年,做导演二十年,也做过话剧。到如今,归了包堆,我最满意的作品就是有您参演的台底下这部戏了,所有演员的表演都特别出彩,能做这部戏的导演,此生足矣!”
“这是一局大棋呀!半年前就有了关于《玉屋内若梅》画中人杀人的传言了,您几位是早就憋着这天了。”夏风朗不无佩服的说。
丁守愚摇摇头说:“不止,是一年多之前就着手编剧了,自打曼玲寻了短见那天起,我们就开始筹划剧本。本来呀,浮世绘这个情节是独立的,只是我对这幅画非常喜欢,想让它在剧里露个脸儿。哪承想,那个姓尚的,鬼使神差就把另一版拍到手了。您说说,这不是老天爷照应我,都给安排好了嘛!费了这么多周折,是因为曼玲也是我的学生,跟我的孩子一样儿,她死了,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尚玉朝必须死,您可能认为我是纵子行凶。从您的角度这么想没问题,可您是不了解实情,如果不让丁新去做这件事,我可能会再送一次黑发人。所以,这次演出他必须是主演。杀恶人即使做善事,尚玉朝那样的人,您不觉得是祸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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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朗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对丁守愚说:“论年纪私底下我得叫您一声叔,您也是明白人,从我的角度来说,理再大,也大不过法去!”
丁守愚也点点头说:“所以,夏警长,我得求您,能不能等着今天的演出结束,再带人。我想让他们把台上这出戏演完,谢了幕才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