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数月前白山族会上议定了设置马场、引进良马繁衍军马诸事;高丽来的老猎人金老伯便毛遂自荐,领着一帮年轻猎户“兼职”照管马场,各人皆领着一份饷银,虽住的是简陋低矮的石头房子,却算得是正经的编制内“铁饭碗”了,因此众人感恩戴德,俱是十分乐业。她的狗子白灵一大早跟着老赵跑了,夭夭便只带着张弥等数十护卫骑马来到离白狼坳不远的白头峰马场;金老伯带着几名马场管事的亲自陪着,将马场慢慢巡视了一遍,又把马匹的引种、繁育情况一一向她汇报。
此处风景甚好,山林水源皆备,马儿们活动空间颇大,饮水食草,嬉游奔闹,倒有些动物天堂的意思。
夭夭看着偌大的马场,连着新下的小马驹子也只有稀稀拉拉的数十匹,不禁担忧:冷兵器时代,马儿好不好直接影响骑兵的战力,是要紧的大事。而今血统好且强健的种马难得,且又价格金贵,白头峰马场初建,这数月间费了许多力气也只寻来了四五匹;而母马大多也只是本地的草原种,良马难得啊!
夭夭边看边于心中盘算:待到秋日里各地供奉的马匹一到,这白头峰马场便会慢慢兴旺起来,眼下的日子只得先凑合着。
如此一想,脸上忧色渐褪,便安慰有些惭愧的金老伯道:“古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白头峰马场是咱们白山至关重要的武备之所,如今我便将其全权托付与老伯了!等入了秋,这马场想必会更加忙碌些;过些日子我再给老伯配个识文断字、会做账的副手;若是老伯仍觉得人手不足,尽管来石居找我。”
夭夭说罢,等了一会儿,方听见金老伯战战兢兢说了一个“谢”字,似乎马场萧条是他的责任,不禁失笑道:“老伯在侍弄马匹牛羊上是积年的惯手,我是放心的,只照着平日里如何照管马匹的样子,多经心些就是了。马驹子不多,也不是老伯的过失。”
金老伯手下的人也多是高丽来的流民,都是避难讨生活的穷苦人,其中有三四个还是他打猎的学徒——从高丽投奔来的;想必去的地方多些,夭夭想起来要就近寻找生铁矿,便多了个心思,让张弥寻了一处能议事的地方,令他们一起来见。这些猎户们虽然在白山生活了数年,夭夭看着他们麻鞋裹腿的,头上都勒着浅色的头巾,一应穿戴还是高丽平民的样子,倒是有些新奇。
猎户们虽礼仪粗疏,言语迟钝,但能看出来他们对自己还是恭敬的。毕竟他们的本根源头中国,一个个皆是讲汉话,行的也是儒家的礼节。
众人见郡主亲自召见,都有些惶恐不安,皆低着头不敢看她。
夭夭见状,也不多话,便开门见山地问他们本家故乡可有能寻矿冶铁的熟手,若有,则可招至白山做事,倘真有本事,白山绝不亏待,一应生活酬劳皆是上等的;连带着举荐之人也有一份好处。
众猎户一听是这般的好事,都很认真地商议起来。
金老伯见外头太阳有些西斜,就要张罗着给她上茶点水果,又殷勤地唤人准备遮阳的伞盖诸物。夭夭忙止住他,说了一句“不必麻烦”。
又等了他们片刻,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猎户方才说道:“郡主娘娘若急需生铁矿,元山便有,不但费不了多少银钱,运到这儿也只要半天工夫便到了。”那猎户见夭夭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胆子也大了不少,便自荐去元山寻找采矿师傅和熟手工匠。
“生铁矿也可先采购一批;工匠也要找。”夭夭望了金老伯一眼,老头儿忙道:“这是我两年前新收的徒弟,是咸镜道人,叫刘吉儿。人是机灵的,做事也稳妥。”夭夭点了点头,拿了纸笔现写了一个条子,交给那叫“刘吉儿”的年轻猎户,微笑吩咐道:“你拿这个去云门见杨老族长,他自会给你安排人;若是事儿办得好,本郡主自会记得你的好处。”
离了马场,夭夭又带着张弥一行人去了内库。这内库本是上一任县主的私库,存放的都是积年的老东西。硕大的一方石洞,拦着两层铁栅栏,进了门,里头则是三间连通的库房,里一间放的是积年的头面首饰、玉器珠宝、珍玩摆件,皆琳琅满目的码放在一个个箱笼里。又有许多烂了绳子的铜钱散在地上,前朝通行的五铢钱以及“开元通宝”都生了锈迹;夭夭看着墙角那一株一丈高的珊瑚树,红彤彤闪亮亮的,就那么随便地被插在地上,气得嘴巴直抖。
中间一间放的是一些大件的宫制屏风,夹杂着一把一把的字画、古人真迹,就那么毫无章法地堆在一处。夭夭气鼓鼓地打开靠墙的一副大格子橱柜,原来里头存的是各色各样名贵的中药材;虎骨人参、鹿茸枸杞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珍贵难寻的紫灵芝、肉苁蓉。只是中药这玩意儿不比金石玉器,若存放太久,大半也都会失了药效,变成一堆腐败朽损的废品。
“难道上一任县主有囤积癖?”夭夭咬了咬牙,看着这么一大堆好玩意儿就这么被糟蹋了,心痛得几欲掉泪。
锦缎衣料等一些相对不那么贵重的物品,皆堆放在外一间库房里,满坑满谷的,眼见是有人隔一段时间便拿出去晾晒,一些旧年的锦缎绸纱望之依旧华美如新。夭夭深吸一口气,忙令人将最新的几箱衣料,或深或浅或素或艳的,各色皆拣几匹抱回去给玉纾练手。又叫人把管内库的人唤来,先把能用的中药材拣出来晾晒;早晚再把库房的账本子给送到石居给她看看,比如那个陈年的开元通宝,指不定还能拿到中原买糖、买马、买战甲,也算凭空发了一笔小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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