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摇摇晃晃,只有轮子滚动的声音,和温柔的广播声,说着一个个陌生的站。
许久。
宋乐慢慢扭头,对上祝安的眼睛。
风把她的毛发吹得有些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单纯,虽然此时有些担忧,也远不像之前。
他轻声说:“怎么了?”
祝安欲言又止。
“嗯?”
她看了眼他,垂下眉,磕磕跘跘:“你……之前怎么没有说过,你是……”
“孤儿,”他平静地接着,“你不知道?”
怎么会知道。
虽然只听过他说姥姥姥爷,但没说过其他。
再说,谁会往那边猜啊。
现在不问宋乐,以后更不会知道了。
祝安摇摇头,抬眼看着他。
他笑了笑,笑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不是什么大事,我有姥姥姥爷嘛,和有他们一样。”
临近傍晚微凉的海风,带着海特有的味道。
或许是太阳落幕的悲伤,染上的声音,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她耳边都变得有了些悲凉。
“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不是那种不在……”
他和那群小朋友不一样,却也一样。
只不过,他不是被遗弃在了孤儿院,而是,家里。
他的记忆里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在三岁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
他很早慧。
记忆里是个阳光明媚的夏天,姥姥姥爷和钱奶奶他们在家门口的泥坪前摘花生。
太阳很烈,他乖乖地用力把花生从花生根上扯下来。
一边摘花生一边闲聊的老人,聊着聊着,注意到了他。
说他很乖,说他可怜,说他那狠心的妈,丢下孩子说去打工养娃,一跑出去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一眼。
说这个孩子爸爸是谁也不知道,玉玉就是不肯说,之前读书也不是这个性子,真不知道和谁学坏了,可怜了孩子。
他平时都不注意他们的话的,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接了句:“爸爸,妈妈是什么?”
姥姥姥爷没有回答他。
不久后,他自己知道了。
公交车停。
海浪像他们来的那天一样卷起,椰子树叶落下灰色的影子,云朵染成浅黄色,风很轻。
祝安问:“你恨他们吗?”
宋乐笑了一下:“她16岁生下了我,这么小,比现在的我还小,才上高中的年纪,突然有个小孩,他们害怕很正常,不会养小孩也很正常,其实我有姥姥姥爷嘛,没差多少。”
这话不知道是安抚祝安的,还是真心。
郁结的心被风一吹,加上那些陈年往事早就习惯了,现在难得说出来,反而更轻快了些。
他转过身,轻笑着,边后退边说:“祝安,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宋乐琛吗?”
这个她的确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