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睿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你没烫着吧?”
“没事、没事……”
这位旅客穿着一身黑,戴着长檐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面汤溅到身上后,他倒是不急着擦一擦,而是立刻压低了自己的帽檐,侧过头不看她。
“你……”辛睿眯起眼睛看着他,感觉此人极其眼熟。
她有一个本事,对于自己熟悉和重视的人,不需要看脸,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后脑勺,就能够辨别出来。
旅客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深沉粗犷,“咳咳,我睡了,别和我说话。”
他一说话,辛睿更加确定了。
她喊出他的名字,一字一顿:“沈、知、年。”
旅客假装看向窗外,“沈知年?谁是沈知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辛睿翻了个白眼,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会儿,沈知年终于装不下去了,摘了帽子走过来,越过辛睿,朝她身边的大爷说:“大爷,我跟您换个位置吧,我坐8排,位置靠走道,坐着更舒服些。”
大爷狐疑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有人会拿靠走道的位置换中间的位置,“那真是你的座儿?”
沈知年掏出车票给他看了眼,又指着辛睿,补充道:“这是我同学,我想和她一起坐。”
大爷这下信了,背上自己的包,欢天喜地地说:“噢哟,原来是同学啊。好好好,你坐这儿,坐!”
火车的硬座之间没有隔板阻挡,中间位置的空间又最为狭小,沈知年比那位瘦弱的大爷健壮不少,个头又高,他一坐下,辛睿就感到他紧贴了过来,隔着秋日的外套,仍让她触电似的往另一边挪了几厘米。
辛睿不抬头也不看身边,静静等着泡面泡开。
即使如此,她始终能感受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刺眼而固执。
过了五分钟,辛睿揭开泡面盖,吃第一口时,沈知年耐不住沉默,开了口:“你就不问问,我怎么在这儿?”
她头也不抬地说:“沈大少爷想去哪儿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妈去北京出差,我去找她,顺便翘课去北京旅个游。”沈知年顿了顿,“原本,我是想这么告诉你的。”
辛睿不说话。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沈知年一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她,“我看见沈见岁在查北京的出行攻略,从她那里套到了话,知道是她帮你买了车票去北京,我怕你有去无回,所以跟了过来。”
泡面冒着腾腾蒸汽,辛睿的面容隐在其中,像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为什么改说实话了?”她终于开了口。
“还不是因为你太难骗了。与其为难我的智商,不如让你尴尬。”
“我知道沈见岁未必守得住秘密,所以我也让她向你转达了,这是我的私事,我想一个人处理。你这样跟着我去北京,我会……”辛睿说了一半,忽地顿住。
沈知年追问:“你会怎么样?会觉得,你不只欠了钱,还欠了人情债?”
像是睡醒的狮子终于不装自己是猫咪了,他一语挑明她的心思,甚至是那些扭曲迂回、不能向外人道明的部分。
辛睿一时瞪大了眼睛,不觉得难堪,反而是极度的震惊。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她。
沈知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一般,眸光闪烁,荡漾着坦荡又真挚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