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昙花一现,也好过杳无音讯,我思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终究还是盼到了。中国人有很多的共同内在品质,比如说内敛,即便我们很优秀、生活很富裕、事业很顺心,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往往都是“一般般”和“不如意”;比如说中庸,遇到别人抛过来的麻烦事,我们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总是模棱两可的,谁也不得罪;再比如说求稳,“苟”之一道,尤其体现在两个成语之中,“万无一失”、“一失万无”,我们做起事来必须要十拿十稳。“安土重迁”,出自《汉书·元帝纪》:“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不得不说,眷恋故土其实也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执念。所以,即便是如今,很多人为了生计需要离开家乡外出务工,可每逢佳节,中国的各类交通运输业务总是最繁忙的时候,没有人会不愿意归乡、回家。的确,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也很诱人,可家的温馨是无可替代的。因此,陈默确实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能忍耐思乡之苦,离乡之愁,他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舍得割离自己与亲人的羁绊,做到“此间乐,不思蜀”。其实,早在昨天晚上的时候,陈默便打算今天中午出去吃饭了。昨天中午,德哥之所以没有在家一起包馄饨,是去见前妻去了,听说今年儿子回国过年了。可德哥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儿子,他在回国后不想着自己的亲人,反而跑去和狐朋狗友玩乐去了。德哥和前妻商量后,今天将儿子还给他一天,好让他们父子团圆。所以,在昨天吃晚饭时,德哥便大概的说了下原因,询问陈默隔天的安排和打算。陈默自然很是识趣,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说自己晚上九点过后才会回家。“丹姐,我们中午吃什么呀?”小区门外,朱珠挽着韩一丹的胳膊,无视了在场的另一名男性。“哇靠,我请客,你不应该问我吗?”陈默有些无语的探头看向了她右侧的朱珠。“你说话又不管用,我浪费那感情干啥?”朱珠很是得意的哼了一声。“呼”“呼”,陈默气的那叫一个无可奈何。“别吹了,你又没刘海,再怎么吹,头发也是直的,又不像我”朱珠吹了吹刘海,继续挑衅道。“来来来,让我站中间,你看我治不治得住你!”陈默拉着韩一丹便想分开二女。“丹姐!你看看他,简直暴力狂,你以后可要当心啊!”这话一出,陈默实在忍无可忍,后撤一步,伸手便抓。“啊,姐姐快救我!”朱珠开始了秦王绕柱,将韩一丹当成了挡箭牌。“好啦好啦,你怎么也这么幼稚,跟你妹妹较什劲?”韩一丹连忙将朱珠抱在怀里,没好气的瞪着陈默。“我!”“我?”“我…”陈默张了张嘴,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自己,想要说点什么来给自己辩解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实在没有想到,小娘子和珠妹之间的关系能够发展的如此之快,如此的亲密。此刻,看着面前的有说有笑的二女,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但随即,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己可是小娘子的男友啊!可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对现在的状况,陈默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叹气,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不禁心生感概,“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啊!”午饭是在“小四川”吃的,毕竟韩一丹和珠妹都能吃点辣,也都认可这家饭店的菜品。“看看吧,还要加点什么?”朱珠和韩一丹商量一会后,在菜单上圈圈划划了好几个菜,才将菜单交给了陈默。陈默将菜单翻来覆去几次后,有些幽怨的看向二女,“你们这是一点没把我考虑进去啊!”“呆子,还加菜吗?”,虽然韩一丹在捂嘴偷笑,可她也做好了第二手准备,如果陈默不另外加菜,自己肯定会帮他点两个不辣的菜。“加!肯定加!不然我就要夹紧了!”“哈哈哈”,韩一丹一不小心没忍住,竟笑出了声。“丹姐你在笑啥?”朱珠很是疑惑,她没觉得陈默的话哪里好笑。“不夹紧,难道让它犯错吗?你看看你们点的,毛血旺、小炒黄牛肉、乐山辣子鸡,都是中辣的,我的肠胃铁定要遭殃,铁定要串xi,我能不夹紧吗?”“哈哈哈!那你待会必须吃!我们点的可好吃了,一定要尝尝!”珠妹自从有了靠山,说话已经完全不用经过大脑了,任着自己性子来。陈默也不争辩,默默离开座位,又拿来一只空碗,将开水倒入其中。“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过水了的菜还有味道吗?”见到陈默这阵仗,朱珠秒懂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默哥真不会吃辣,咱们让着他点吧”韩一丹拦住了朱珠那只想要去拿走开水碗的手,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陈默欣慰的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自己的小娘子,她是真看不得自己遭罪的。,!一顿午饭,吃的简简单单、热热闹闹,三个人都很满足。尤其是陈默,炫了三小碗米饭,也不知道是因为麻婆豆腐太下饭,还是因为眼前的两个姑娘让他胃口大开。“你咋还坐着?还不去买单?”陈默有些无奈的撑着下巴,看向了韩一丹,他心想自己怎么可能这么不懂事,这不是有管家婆在嘛,她都一把抓的。“你俩等我一会哈”,韩一丹捂嘴轻笑,陈默的钱包还在自己这里,他去拿什么付钱,难道把自己抵押在饭店刷盘子吗?等韩一丹买完单,两人已经都在门口了。“丹姐,不是这坏蛋说请客的嘛,为什么要你去付钱?”陈默嚼碎了口中的清凉糖,悠悠的说了句,“你自己想想,你爸妈带你们出去吃饭时,都是谁付的钱。”朱珠仔细的翻找着自己脑海里的记忆,蓦地,她突然呆愣愣的看向了韩一丹,眼神中满是惊讶。“别听他胡说”,韩一丹微笑着轻轻帮她系好围巾,“默哥的钱包一直忘在我这了,你真要让他付钱,他只能两手一摊了。”“是嘛?他的钱包为什么会在你那?”“这”,韩一丹显然没想到珠妹还有进一步的问题。“当然是防止我半夜里出去鬼混啊!”陈默双手插兜,一脸嫌弃的看着朱珠,“赶紧的,中午还要给你丹姐补课呢,你可别想偷懒。”“你别哈说,我才没有呢。”加上昨天中午的一次,朱珠已经替陈默干了两次苦力活,而陈默也不得不佩服,珠妹对于英语方面的造诣确实比自己高了不少,她不仅会做、会讲解,更有自己的心得和技巧。所以陈默也就卸任了英语小老师的角色,和韩一丹成为了“同桌”,一起接受朱珠的特别辅导。去咖啡店的路,不远也不近,既然小娘子想散步过去,陈默自然也没理由反对。确实,坐车固然很方便、很舒服、很快捷,但也会让人错失旅途上的风景。或许有些画面完全称不上风景,可也能让人领略人间疾苦,引人深思。当三人边走边聊的转过街角时,两辆亮着红蓝光芒的警车就停在不远处,现场已经有一些人在围观了。“那里好像出事了,我们去看看吗?”朱珠第一个开口了。“有啥好看的,绕着点走吧”陈默并不想节外生枝,对于这类事情自己也向来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丹姐姐,你陪我去嘛”,朱珠知道谁才是关键人物,直接忽略了陈默的反对。韩一丹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朱珠,“默哥,要不然就直接走过去吧,我们就单纯的路过,也不去凑热闹,你觉得的?”陈默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听你的。”事发地点是一家新装修好的美容店,看样子好像还未正式营业,里面并没有前台或是技师一类的工作人员。陈默看到,店铺里有三四个农民工打扮的人不停的在和警察理论着什么,而警察的另一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妻,也时不时的指着农民工在叫嚣着什么。“真可恶啊!怎么这年头还有这种无赖!”朱珠穿过人群,回到了陈默身边,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她也是当事人。“怎么个回事?”韩一丹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想让珠妹定下心慢慢说。“黑心老板克扣拖欠农民工的辛苦钱,一会说这个装修做的不好,一会说手头紧张没钱结清装修款,反正就是无赖行径。然后,…”听着珠妹那愤慨的叙述,陈默不禁往店铺里多看了两眼,他也升起了同情心。算上今天,还剩最后六天就是除夕当晚了,年关将至,哪里还有不回乡的外地民工。若不是血汗钱没到手,哪里还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逗留在外乡?“丹丹,珠妹,我们走吧。除了看,我们什么也帮不上。人民警察为人民,我相信警察叔叔们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的。”看着两个警察正在对老板模样的夫妻大动肝火、言辞激烈,而另外几个在耐心安慰农民工,陈默暗自在心里给他们敬了个礼,希望他们能够帮这些民工们要回血汗钱。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拖欠工资、追讨债务、言语冲突、暴力堵门…似乎这些糟心事总是源源不断、层出不穷,让这些苦命人在生活的旋涡中挣扎着前行。他们忙碌了一整年,付出了辛劳和汗水,也不过是为了那区区几两碎银。可就是这几两碎银,却承载着他们的期望和幸福。他们要的并不多,只是想得到自己应得到,这样就能多给父母买些补品,让他们身体健康;能给爱人增添一些首饰,让她开心快乐;能给孩子们准备一些惊喜,看到他们幸福的笑容。…“今天什么事这么开心,跟妈妈讲讲呢?”母亲从厨房间走出,端着一杯热牛奶递给了韩一丹。“啊?妈妈你哪看出我开心了?回家后我也没笑啊?”韩一丹轻轻抿了一口牛奶,她有些不解。母亲陪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笑盈盈的说道“在咖啡店呀,我都看到了。”,!韩一丹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自己母亲居然跟踪自己?“妈妈,你?”“傻丫头,这天天大晚上的出门,老晚才回来,哪有父母亲真的会那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和男孩子待那么久,万一你吃亏呢?”韩一丹抿起小嘴,白皙的脸庞多了一丝红晕,“妈妈,他才没欺负我呢。”“嗯,妈妈当然知道啦,我又不是第一次去看你们了”,母亲的目光格外温柔。她真的很欣慰,自己的女儿并不是去玩乐的,而是全心全意的在学习、在补课、在努力。同样让她感到欣喜的是,陈默也是个靠谱的、负责任的“小老师”,他是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女儿提高成绩。前前后后,自己已经去探班三次了,而每一次都能看到他们认真学习的身影。他们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投入,竟一次都没发现到自己的存在。尽管陈默会对女儿有些亲昵的动作,但那更多的是一种鼓励与支持,并未有特别出格的事,连接吻都未曾有过。况且,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看似把自己女儿爱到骨子里的男生,居然还会因为女儿的不认真而严肃的批评她,两人甚至还会拌嘴闹矛盾。“那你满意吗?”韩一丹一脸乖巧的躺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能用心学习,我自然满意。”“陈默他今天表扬了我好久,他教我的东西,我都做对了呢。”“你呀,别老是依靠人家,过几天补课就结束了,在家你也要好好的用功读书。”“妈妈,你都不鼓励鼓励我嘛?”“好好好,我的宝贝女儿最棒了,妈妈真的很骄傲。”在韩一丹的家里,母女二人亲密无间,充满了家的温暖。可是,等陈默回到德哥家时,客厅里只有王奶奶一个人在看着电视,也只有电视机在发着光亮,屋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安静和孤寂。“王奶奶,您跟我奶奶一样,都特别的节俭持家,大冬天的还舍不得开空调。”“沙发上有毯子,不冷的”,王奶奶微微一笑。“我奶奶也常常这么说,可您的手不会骗人,挺冷的呢。”陈默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看的出来,王奶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小默,你快去洗漱吧,不早啦!”“好!”陈默很听话的去了卫生间,可等她出来时,手里却端着一盆热水,肩膀上还挂着一条毛巾。“小默,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陈默笑着扶住了王奶奶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好,“奶奶,寒从脚起,既然您的手都这么冷,肯定脚也是冷的。冬天一定要热乎着睡才好,不仅睡的香甜,还不容易生病。您就听咱的,泡个脚再睡吧。”说着,陈默撸起袖管,准备帮王奶奶泡脚。“好好好,那我自己来,你歇着吧。”王奶奶的态度很坚决,但陈默也没离开,静静的坐在一张小木凳上,陪着她看电视。“小陈默,真的谢谢你啊”“害,这两次我都不知道给您添了多少麻烦,哪还能让您跟我说谢谢。”“真是个好孩子,你爷爷奶奶都好吧?”陈默点点头,“嗯,身体健康,生活安定,都挺好的。”“王奶奶有点舍不得你呢!”“嘿嘿,您老可就安心吧,就算我们上了大学、工作了,我和珠妹也一定还会回来看您的,这里有着太多美好的记忆了。”陈默说的很真诚,他的确非常感恩德哥和王奶奶的关照和付出,他也一定不会忘记他们。不经意间,一滴眼泪悄悄滑落,王奶奶立马撇过了头,她很是心酸,很是难受。虽然今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圆了自己的念想,可见面后的一切似乎都不尽如人意。她不明白,同样都是男孩子,为何差距这么大,难道优渥的生活真的那么重要吗?不仅将自己的姓氏都改了,连曾经最亲的父亲和奶奶也在他的心里变得无足轻重。她真的很伤心,自己的这块心头肉已经变质了,变得陌生、变得疏远、变得面目全非。“奶奶,水不热了,我给您擦脚吧。”不等王奶奶拒绝,陈默便拿起毛巾,耐心细致的给她擦干脚上的水珠,随后又将洗脸盆端走。看着陈默离去的背影,王奶奶百感交集,在某个瞬间,她似乎见到了那个孩子,那个以后再难见面的大孙子。所以,生儿育女,养育后代到底是为了什么?:()忆梦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