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驾临,自然就不再需要什么郎中,嵇其羽给郎中塞了几两碎银,客客气气地把他送走。
慕华澜仍在晕厥,脸比之前在垣县时瘦了一圈,肤色蜡黄,颊边还有一道血痕,瞧上去极狼狈。她躺在榻上嘴唇颤动,额间冷汗淋漓,像是被魇到了。
万俟灿粗略把过脉,冲嵇其羽道:“你得出去一下,我们要检查检查华澜的身体。”
嵇其羽担忧不舍地凝着华澜,郑重冲万俟灿道:“拜托药王了,我以后一定对你恭恭敬敬,你说一我不说二,我绝不再与你顶嘴了。”
他退出去,将门关严实。
万俟灿和鱼郦合力给华澜脱衣,一边脱,万俟灿一边调侃:“还用他嘱咐,华澜是我们的小妹妹,我自是会全力医治。”
两人将罗衫剥下,见到了慕华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像剑伤,有些像刀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流血,惨烈至极,都不知她有过何种可怕的经历。
鱼郦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把慕华澜揽入自己怀中,万俟灿调了药膏给华澜涂抹伤口,华澜虽在晕厥,却好像能试出疼,不时嘶嘶抽气,鱼郦哽咽:“姐姐,轻些。”
万俟灿也心疼,放轻了动作,涂抹完全身伤口整整用了半个时辰。
两人又给华澜擦身,为她换上干净的亵衣,将她安安稳稳搁在床上,盖好被衾。
万俟灿听到门外有脚步来回的声音,透出些急切焦躁,她便扬声:“好了,进来吧。”
嵇其羽立马推门进来。
嵇其羽一眼便瞧见了散落在榻边沾血的白绢,他紧攥成拳,怒道:“相里舟这个狗贼,我定要派将他碎尸万段!”
万俟灿心想,你连神策卫的节制权都没有了,凭什么与相里舟抗衡?那狗贼可是有五万精锐护体,还有一个下作卑劣的巫医供他驱使。
但这一回她没说出来,反倒安慰嵇其羽:“迟早要杀他的,新仇旧恨都要一起算。”
嵇其羽坐在榻边低眸凝睇慕华澜,自顾自道:“瘦了。”
垣县的时候,慕华澜纯净甜美的笑靥至今印在嵇其羽的心里,回到金陵后谭裕曾张罗着要给他娶妻,皆被他一口回绝。
他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道等华澜醒了还会笑吗?也不知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三人守着华澜直到天亮,鱼郦眠最浅,依稀听到榻上有窸窣的声响,忙起身去看。
慕华澜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缓慢睁开,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痴痴看向鱼郦,呢喃:“我是死了吗?真好,我就知道死了一定可以见到姐姐。”
鱼郦抹掉面颊上的泪,满是怜悯宠溺道:“傻丫头,你没死,我也没死,我们都会好好的。”
她握住华澜的手,华澜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她手指轻勾,指腹一下一下剐蹭鱼郦的手背,蓦地咧嘴:“你是暖和的,我姐姐没死!我姐姐真没死!”
华澜仰起头,见万俟灿和嵇其羽也围了过来,笑靥更加灿烂:“你们都在,太好了……”
她说着说着,笑容敛去,落下泪来。起先只是轻轻抽噎,声音越哭越大,最后成了嚎啕大哭,她挣扎着起身,嘶嘶喊痛地扑进鱼郦怀里,将委屈倾诉。
“蒙大哥死了,金陵又传来姐姐的死讯,玄翦卫和昭鸾台都投靠了相里舟,我跟鱼柳姐姐她们说相里舟不是好人,可是她们都不信我,还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只管跟着她们就行。后来相里舟手下的一员大将看上了我,时不时就来骚扰我,相里舟还总开玩笑说要把我嫁给那个老头子。我气急了,便自己跑了出来。”
嵇其羽已经在骂娘,非要慕华澜说出那个要强娶她的王八蛋是谁,他这就去砍了。
万俟灿难得对他有些好颜色,给嵇其羽倒了杯水,哄他先冷静,听慕华澜继续说。
“我跑出来之后才发现蜀郡好乱,处处都是盗贼劫匪,杀人掠货,连普通村民都不放过。我身上的伤就是救人被匪寇砍的,我与他们交过几回手,我发现……”慕华澜低下了头,秀丽的眉宇微微蹙起。
鱼郦追问:“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那些人不像是普通的盗匪,倒像是士兵假扮的,我怀疑他们是受相里舟驱使,因为我在劫匪中看见过几个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