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从前还在齐南县时,自己经常在灶房给秦夏打下手,那会儿刚出锅的吃食,第一口都进了他的嘴,像是炸小鱼、猪油渣、小酥肉、小麻花之流,还有需要尝咸淡的炖肉,素来也是秦夏挟着喂给他,再问一句是淡了还是咸了。
现今他们各有各的忙,这样的机会许久不曾有了,可纵然府邸这么大,后厨和住院隔着好一段距离,他的相公做了吃食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送到他的嘴边。
皱纱鱼腐还是热的,他示意徐氏停手,也来尝尝。
徐氏推辞不过,就用筷子夹了一块,没沾炼乳,直接吃的,一下子便被惊艳到了。
“这吃食的名字起的妙,外面这层皮,当真和那绉纱料子一样轻薄,里面的鱼肉鲜嫩,也不知是怎么裹进去的,没有腥味,只有满口余香。”
虞九阙也刚咽下去一口,赞叹道:“确是如此。”
再想及秦夏使人传话,特地说了一句“另有吃法”,如何不令人生出企盼之情。
皱纱鱼腐的香味引来了馋嘴鹅,虞九阙只得撕下一口的量来,慢慢吹凉,喂了它去。
灶房内,秦夏正在往两对乳鸽的外皮上抹盐。
乳鸽个头小,连骨头都是嫩的,因而骨肉都易入味。
过去秦夏常做的是脆皮烤乳鸽,早在齐南县给宋老爷做寿宴时,桌上便有这么一道菜。
这回他想换个做法,改脆皮为豉油,如此外皮的油腻感会有所减弱,更好入口。
乳鸽腌制片刻后,油锅内爆香葱花和花椒粒,用酱油、蚝汁和糖,加水熬成酱汁。
乳鸽入锅。,不断翻面,再以豉油汁里外反复浇灌,在此期间,可见鸽肉逐渐开始上色,耗费两刻钟后,呈现出漂亮的、让人极有食欲的黄棕。
豉油乳鸽是冷盘,出锅后放到一旁,盖上防尘的纱罩放凉,上桌前斩块即可。
灶房另一边,几人在一起包蟹黄汤包。
八月十五,焉能不吃蟹,但蟹肉寒凉,虞九阙不宜多食,要是整只的螃蟹上了桌,光看不能吃,岂不可惜,秦夏便令人拆了蟹黄蟹肉,调成了内馅,加上皮冻,可一口流黄。
包包子的本事,只要是在灶房内当差的,几乎人人都会,不过汤包相对难一些,包不好上锅一蒸就要漏。
负责干这活的,是一个麻利的婆子,领着一个姐儿和一个哥儿,三个人手都不算慢,不一会儿盖帘上就蹲了两排小汤包。
光老爷和督公两人,当然是吃不了的,这是主子的恩典,说是多做一些,今晚过节,从上到下,人人都至少能尝一个。
话虽如此,主子吃的和下人吃的,必定不能一样,最先这一盖帘,个头大,填的馅料也最充足。
做吃食时没人说话,这是怕口水溅到食材里去。
直到一盖帘端走,那姐儿才扑打了一下手掌上的面粉,和身边的小哥儿道:“我方才过去送汤包,听那边的人说,老爷要做一道叫‘桃花泛’的菜,这名字是不是好听得紧?但你可知,这道菜是什么做的?”
哥儿茫然地眨眨眼,胡乱猜到:“既都叫这个名字了,多半是要用桃花的,可这个季节要去哪里寻桃花?”
姐儿掩唇笑,“你和我一样是个呆子,我和你问了一样的问题,便被人家笑话了。”
哥儿被她吊了胃口,央道:“好姐姐,你就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菜色?”
姐儿替他解惑,“具体我也不知,只知好似是用了锅巴。”
一道“桃花泛”,因名字不俗,凡是听说的,无人不好奇,却几乎没人能猜得到,这道菜若是换个直白的菜名,大约该叫做“虾仁锅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