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吃吧。”悠依将那盒杏仁豆腐递给了少年的面前,她努力的忍住湿漉漉的眼角,呈现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不害怕,好吃的。”
虽然面前的少年在此刻只能发出幼兽一般的声音,却大概率能听懂一些简短的言语,他只是不会说话罢了。
在深深凝望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以后,少年抬起双手握住了面前那盒杏仁豆腐,他并没有使用餐具,而是抬起手,像抓住积雪一般有些不带章法的抓了一把杏仁豆腐,然后缓缓的递给了悠依面前。
他在嘶哑的,艰难的模仿着悠依方才的话语。
“吃……”
明明他此刻的目光难以从那一盒杏仁豆腐之上移开,明明似乎根本无法抗拒他从未见过的,这带着诱人甘美香气的食物,可是魈此刻仍然努力的转移了目光,他收敛了眼眸之中的一切戾气,几乎是全神贯注的望着面前的少女,从喉咙之中挤出磕磕绊绊的词汇。
“你……吃……”
“……”
悠依只觉得她的心脏都在这一刻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她有些哽咽的抬手抱住了面前的少年,缓缓的摇了摇头,笑中带泪的说:“不用哦,你吃就好,听话。”
明明是这样遭遇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伤害的姿态,可是为什么还会在接受到她这浅薄的善意的时候,就会想要回馈于她善意呢?
—
悠依带着少年夜叉,在雪地的旷野之中生活了一段时光,在这期间,她也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能够破局离开的方式。
她无法考究求证到这个“幻境”之中是否真正的存在着那只控制了魈的魔神,只好一面带着幼小的少年夜叉在旷野之中摸滚打爬,努力的求生着,一边无时无刻的提防着随时都可能从任意的角落冲过来的敌人,时刻的保持着戒备。
她带着少年夜叉来到厚厚的冰层之上,她抬手凝聚风刃简单的切开了冰湖的冰层,屏息凝神的等待了片刻之后,抬手快准狠的便捞上来了因为缺氧而浮上来的正在过冬的鱼。
夜叉少年竖起耳朵,目光一刻都没有移开,努力的效仿着她的动作,比起直立行走,他似乎更加钟爱于弓着脊背四脚在地上,嗖嗖的来去如风。
他抬起爪子,一巴掌下去便拍上来了一尾鱼,但是冰凉的水溅落了少年的一脸。
悠依刚准备笑,却见他和落水之后的小动物一般精神抖擞的抖起了身上的水珠,噼里啪啦溅了悠依的一身。
悠依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水渍:“……金鹏。”
魈缩了缩脖子,因为每当自己做了错事时,面前的少女就总会笑吟吟的这样轻唤他的名字,每每这般,便会将
()他唤的有些心虚,因为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便会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幸好旷野之中存在着能够作为庇护所的山洞,她运用钻木取火的最原始方式燃起了篝火,从记忆初始,身边就只剩下寒冷的少年夜叉对这带来明亮与温暖的事物很是好奇,他倒是没有如同货真价实那般的野兽一般畏惧火焰,他紧紧的贴着坐在他身侧的少女,鲜红色跳动着的火舌噼啪作响,倒映在他的金色瞳仁之中,金珀仿佛被温暖融化成了蜜蜡的色泽。
自小被魔神掳获和控制的少年夜叉,并不擅长思考。
可是他清楚身边的少女并不会带给自己疼痛,她与自己记忆初始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存在都完全不同,跟在她的身边,便不会再痛楚,寒冷,内脏日复一日的啃噬着自己的痛感也不会再产生。
那个时候的魈甚至不清楚业障与饥饿用词汇究竟应该怎样形容,他只觉得他的四肢百骸,无时无刻都在感到疼痛。
可是,当他跟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就只会剩下温暖的,被太阳包裹住的暖洋洋的触感。
已经不会……再痛了。
少年夜叉始终保持着环抱着少女手臂的姿态,他忽然却看到了少女的手臂上那道清晰可见的,曾经被他噬咬过的齿痕。
其实悠依也感到奇怪。
明明他们已经在这里相处了一段时间,这个积雪的旷野却像是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似的,她的这点小伤迟迟都不能愈合,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血小板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下一秒,悠依下意识的抖了抖,因为她察觉到了还有些隐隐作痛的伤口处传来了温热濡湿的触感。
身边的少年就像小兽那样,在轻轻的帮她舔舐伤口。
察觉到她的动静之后,他保持着垂眸将唇齿覆盖在她手臂上的动作,抬起眼,小心翼翼的,就仿佛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的望着她。
“……”
悠依自然是根本无法招架住这样的眼神的,她所做的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谢谢你,魈。”
现在的场面明明是那般的温馨,却偏生透露着一阵略显违和的感觉。
而悠依无时无刻都在对眼下的场面保持着百分之一万的防备,即使是在这种容易让人意识不甚清晰的场合,亦然如此,她已经在一心净土中经历了漫长光阴的试炼,几乎是瞬息之间,她抬手挡住了轰碎了他们蜷缩在其中的山洞的那一击。
天崩地裂,洁白的世界在那一刻逐渐崩塌,化作血的粘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