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石牢下面,有一个牢房,其中的空气潮湿无比,因此滋生的霉菌也特别重,散发的气味也最为难闻……这牢房的四处石壁几乎泛上一层绿色,如铜锈、如棺菌。看上去阴森恐怖,像是阴曹地府……此处空间也不大,左右不过10多平米,其中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紧穿着裤子的长发大汉,大汉的脖子被囚链穿过,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刺,从囚链伸出,刺进他的脖子中,以控制颈部的脉络,来限制他的气血流转。往下看去,在大汉的丹田之处,镶嵌着一颗黑色的长钉,这长钉中空两孔,无时无刻都有一缕缕粉色真气从中逃逸而出——每当他丹田自主运转,汲取空气中的精气,提炼出了一丝真气之时,就会被这颗长钉给卸掉。在这血气和真气双重泄露下,大汉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便有着高大的骨架,却难以储备更多的体力,每次挪动的身体都会耗费大量的体力,然后气喘吁吁,无法动弹,俨然没有了叱咤风云的本事……武者会打熬身体,来稳固自己的根基,就好比一个庞大的容器,越是坚固,便越是可以用来盛装更多的水。可丹田上的那颗钉子钉了上去后,这就像是一个底部破了口子的水缸,空有其形,未有其实,大则大矣,装水即漏……在此刻,这强壮的身躯,除了给他的活动带来更大的负荷之外,恐怕就没有其他作用——因此在生存的本能下,这大汉的身体肌肉开始收缩,筋骨变得萎靡,由此来保障自己的日常消耗减少,所以看上去骨架虽然很大,但却是一副瘦弱的样子……浑身都是皮包骨,没有了之前的英姿。尤其是这里的湿气过重,乱糟糟的头发上,就会迅速积聚起了虱子和爬虫。此地寒气逼人,天然和他身上的功法冲突,以至于时常会被侵扰心境,连觉都睡不好,这也是一个精神折磨。当脚步声再次传来,他连动都不想动,悔暗的眸子只抬了那么一眼,便盖上了眼皮,脸色显得十分疲惫。这个牢房没有蹲守弟子,因此三人的到来,只能亲自来交涉……“游弗陵游楼主,感觉如何啊?这两天的关押,住得可否还习惯?”面对这个恶人,郑檄语气也没有那么客气了,此前在那两位道人身上碰到了不大不小的两个软钉子,到了这个家伙跟前,带着一些火气倒也难免。游弗陵听到这熟悉的话语,顿时激动不已,他知道,这肯定是那天在玉女峰上围攻自己的长老之一,但三个人都穿着兜帽黑袍,也分不清是谁发出的声音,而且即便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到底是何人……于是他翻了个身,用尽全力的往前方爬来,一直到脖子上那根囚链可延伸的尽头,这才停止爬动,然后抬起那双看不清神色的眸子,张嘴说了些什么……声音很低,中气很虚,但是其中那怨恨和咒骂的情绪不是作假……郑檄见状,便知道此人的冥顽不灵,脸上只是冷笑一声,回道:“看来你这苦头还没吃够……”大汉听到这里冷笑一声,又说了一句什么,这次倒是叫三个人都听清了,是一些辱骂华山卑鄙无耻的话……“也罢,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只是你的那几个弟兄,最后落得什么下场,我就不清楚了……”大汉闻言,眼瞳充血,不顾脖子上面的疼痛,挣扎着就要过去,但可惜的是,每当他有扯动囚链的行为,迎来的便是上面的电芒……围绕他脖子一圈的囚链,上面所释放的电芒并不惊人,但是插在脖子这般如此敏感的地方上面放电,即便是一丁点的刺激,也能让人痛不欲生。只需要稍微的痛苦刺激,上面密集的神经血管,就会把这个痛楚在你的大脑皮层放大无数倍……这没有让大汉屈服,甚至没有让他发出惨叫,导致的结果,也只是一丝鲜血从大汉的嘴角流下,此刻的他,牙都快要咬碎了……最终,体力不支的他,只能死死的看着前方,轰然倒地。忍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听说他们的嘴巴也很硬,三刀六洞后,居然还能为你这个大哥咬断舌根,不发一言,弃远楼的本事,我是很佩服的……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地,还能如此坚守信念,果然厉害!”郑檄继续用言语刺激他,可游弗陵却如同死了一样,不再有其他的反应,一双眸子泛出鱼白色,就像是死鱼……也许他心里也明白,面对这群无耻之徒,自己越是被他们刺激,他们就越开心——所以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沉默……“听说合欢诀需要男女交合,来提升修为,游楼主深陷囚地,想来也没有了出去的机会了,心如死灰,恐怕也不再想留恋此事,既然这样,那活儿想必是用不上了,不如……”听到这话,游弗陵虽然表面上还是没有反应,可放在身后的手掌,却紧紧的握住,连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正当他感觉到绝望的时候,忽然一句清脆的声音响来。“够了!”是女人?!听到这个声音,游弗陵眼中一喜,就知道自己有救了……只要是女人就好办了,自己有一千万种办法让女人屈服在自己的手段之下,而且听这女人的语气,她的地位,在华山,恐怕还不低……要是……就在他心头还在幻想的时候,一切都仿佛如他所愿般发生了,只听那女的继续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出去!我要单独留下审讯……”郑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慌张和惧怕:“小姐,游弗陵是堕身道的大成者,浑身的功夫,有八成是在女人身上的,你一个人恐怕……”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只是女孩子却未曾理会,反而固执己见,只见她再次重复:“我说了,出去!”“是……”脚步声远去,随着光暗交叠,整个石牢之中,里外就剩两人了。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游弗陵这才如梦初醒的醒过来,然后看着那矗立在石牢外面的黑袍人,这叫露出一副讥讽的笑容:“明明知道游某的弱点,还要演这么多的戏,这美人计,来的是不是太迟了些?还是说,你们也担心,这美人也会跪拜在我的……”对比之前那有气无力的回答,现在这一番话却是字字清晰,中气十足。想必当人面对的对象不同时,身体也能产生不同的反应,激发不同的潜力吧……他口中的污言秽语还没说完,那黑袍人便除下了帽兜,露出了被遮住的半张小脸,以至于游弗陵剩下的话卡在嘴里,再也吐不出来了……他修为被废,限制身体,却并不代表他夜视能力被摘取了。因此,当此刻女孩子的面容清晰无比的呈现出在他的视野中时,那荒谬之感,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他的整个人,甚至让他感到窒息……“你……”长发下,略微遮挡住的牛目,瞪得如同铜铃,其中的不可置信之色,简直要溢了出来——他如何认不出来?他如何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女孩子!眼前这个女孩子,分明就是在山溪中,被老羽救上的那一个!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能出现在这里?疑问后,他心底忽然想到一个滑稽的答案。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只一个惊觉,顿时叫他脱口而出:“你是封小桃?”因为惊恐,因为不可置信,因为荒谬,所以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急促,以及有一些尖锐失调……回忆起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步步串联起来,得出的这个答案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明明泰山就在眼前,自己却不知道。“是了,是了!寻常人怎么会有这等气质呢?但可恨就可恨在,,我不知道此前玉女峰上发生的事情,不然的话,今日我游某人,就应该是座上宾才对了!”说到这里,游弗陵一阵失神,随后大笑……明明自己这些人是华山封小桃的救命恩人,倘若早就知道那被救起来的女孩子是有这层身份的,眼下又何必如此狼狈?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番大闹之下,恩人就变成了仇人。这是何其的乌龙,何其的无奈?大笑完了之后,游弗陵又看向那一言不发的封小桃。他长发披散,双目如鹰,如鬼神一般直直的盯着女孩子:“你把老羽怎么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人在哪里?”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女孩子并无作答,就是静静的看着他。等游弗陵发泄完这短暂亢奋而起的精力之后,但见他又如同橡皮泥一样轰然软瘫在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盯着封小桃,语气中略带明悟的问道:“所以……所以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这是一个低声的自嘲……也是他内心深处,尊严深处,最纯真的话。救命之恩也好,兄弟之情也好,那不过是道德层面上的话语……真正直指男人本心的,永远都是尊严……当现实压垮了少年的肩,踏碎了尊严的梦,那种真实的破碎感,才是最真实的……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真实。通常这种真实,会被人嘲讽为可笑的自尊。只是,生而为人,连这可笑的自尊都没有……还剩下什么呢?此前的自信,早就在女孩子的沉默中消贻殆尽,游弗陵此刻的自尊,便是最后的遮羞布了,也是他作为人的一面本性。所以直面这个本性的女孩子,坦然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论末法时代的修行之摸着石头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