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然挑眉轻笑,“刺史家学渊源,难道不知道寻常人看书只学义理,而家学越是渊源的,往往都另外要求自己注解。历朝书籍那般多若是只学义理,迟早要栽在上面。”
话落李休璟神色一僵。
“我让贺谅他们寻张干净的蔺草席来。”李休璟移步前行,又回首看她,“今夜就在外面将就一夜吧。”
看着李休璟渐远的背影,裴皎然喉间翻出一声讥笑,“刺史该不会还是旷男吧?”
闻言李休璟步伐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前走。
脑中两次浮起李休璟糟糕的吻技,裴皎然越发确认他是旷男的事实。
未几,一亲兵来寻她。说是李休璟请她过去。
走了一会,裴皎然抬首望向点将台,嘴角弯了弯。
见裴皎然过来,李休璟递了毡毯过去。
“都是干净的。在外面将就一晚如何。”李休璟笑道。
接过李休璟递来的毡毯,裹在身上。裴皎然盘膝坐下,贪婪地往火堆那边靠了靠。可还是无法驱散周身的寒意,最后索性整个人都缩在毡毯里,只露了半张脸出来。
“说起来我有个主意。”裴皎然舒眉睇向李休璟。
闻言李休璟望了望裴皎然。他在等她继续开口。
“那日看见疏勒河时,我便在想能否多挖再挖条水渠,引水灌田。”说着她从怀中取出瓜州城的布局图,“虽然如今瓜州已有水渠四条,但是若逢旱年,疏勒河枯竭,便无法引水灌田。所以我想在东边的河渠附近,再挖一条水渠。”
舆图上各处的水渠,皆被裴皎然用朱笔标注过,甚至还画出了河流的走向。
思付一会,李休璟开口问,“你除了担心河西再逢旱年的原因外,你应该还有其他理由吧?”
“可将栗米转运至灵州,再沿黄河北上。可为太原仓储粮,以备关中饥年。”
李休璟闻言皱眉,他大抵能猜到裴皎然的盘算是什么。裴皎然所为看似是在为她仕途做铺垫,实则不然。县令是亲民之官,若县官在任上毫无作为,等同于渎职。她以一双手为百姓谋求福祉,无论将来如何,瓜州百姓都会记得她的功绩。
虽有赤忱,但却仍存局限。
见李休璟不语,裴皎然温声问:“刺史以为如何?”
目光落在眼前的火堆上,李休璟道:“你要在这个时候挖渠,必然异议颇多。我知道你如今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也不怀疑你利用民力的能力。但是你别忘了,你的任期还剩下一年。而挖渠素来耗时耗力,也许等你离任也未必能挖好。再加上瓜州刚经战事,百姓未必肯废农挖渠。最关键的是,你走之后留下个这个摊子,新上任的县令未必愿意接手,而且也不一定有能力接手,届时你又得遭非议。”
一箭正中的是裴皎然内心的担忧。李休璟所说她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只是有些事不趁现在做,以后就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