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福福身,“娘子不给自己留点么?”
“留什么留。”贤妃揾帕挹干泪,她只允许自己伤神半刻,现下又挂上了寡淡冷静的面容。
“嫁女比娶妇花的钱多,小六没有舅姑,可嫁妆照样得备着,不能叫外人看轻。”
宫婢说是。
收拾小半晌,这头赐婚诏书就被内侍捧至殿里。
内侍呵呵腰,“贤妃娘子,您是六公主的生母。这道诏书,您也得听。”
贤妃颔首,行礼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延庆公主,朕之爱女也,系李氏贤妃所出,适婚嫁之时,今进封为周国公主,兹令下降开国伯成闵外甥敬亭颐,择日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仪鸾司待办。宜传播天下,咸使知闻。钦此。”
一个不亲近的远房外甥,被写在诏书上面,其实身份与一介白身平民无异。
但贤妃知道,敬亭颐的能耐,远在这个平凡无奇的身份之上。
她稳稳接来诏书,抬眸问内侍:“择日成婚,是哪一日?”
内侍郎恭谨回道:“礼直官选定的黄道吉日,是今月十七。”
今月十七,就在明日。
诏书一念,婚事尘埃落定。
这桩婚事来得急,各件事落得紧。
仪鸾司与礼部忙得焦头烂额,礼直官更是手足无措,请来敬亭颐,交付着五礼的流程。
公主出降前日,驸马需行五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礼直官一句一句地解释,生怕漏掉哪个过程。反观敬亭颐做得轻车熟路,气定神闲,全然不像是初次成婚的模样。
礼直官交代:“敬小官人,明日公主自禁中出降,您要先到内东门迎接。内东门前,您得行一套礼,唱一串词。待公主所乘的金铜檐子踅来,您骑马与公主一道,先去开国伯府行舅姑之礼,再返至公主府行拜堂之礼。事多而杂,您千万得做到位。”
敬亭颐连连颔首说是。
入赘省了一部分婚前要做的事,然而毕竟婚姻乃人生大事,再怎么省流程,该走的必要步骤,仍旧少不了。
那头公主府内,众人亦是应接不暇。
布婚堂婚房,置粟谷米豆,停龙凤烛,点大红琉璃灯。朝谁递婚帖,请谁交利市,请谁做傧相喜娘,婆子女使忙得头昏眼花,只觉这事情越办越多,怎么都处理不完。
麦婆子与侧犯尾犯一道,端着早就备好的九般四凤冠服与褕翟缠袖,踱及内院卧寝。
推门一睐,新娘竟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正翻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哎唷,没心没肺的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您竟然还一副清闲样子!”麦婆子拍着浮云卿的背,急切地将她唤起身。
浮云卿不耐烦地撇撇嘴,将话本子一掷,“早知道成婚这么麻烦,我就不结了!大姐二姐她们的婚仪,匆匆一过,简单轻快。我原以为,我的婚仪也会跟她们一样。”
她趿起鞋,又将鞋甩飞,臊眉耷眼,当真不悦,“方才内侍来念诏书,说这次婚仪得大办。为甚我的事要大办?我多想似大姐二姐她们乐得清闲!”
麦婆子心知此事水深,怕是官家有意为之。表面上看,是大办婚仪,约莫背地里,是在为朝局形势铺路。
细思极恐,麦婆子忙捂住她的嘴,“说的什么腌臜话,不吉利,快呸几声。”
浮云卿装模作样地呸了声,“为甚这仪式都不能省呢?”
“已经省了很多了,您要知足。”
麦婆子拽起她的身,拿着烫金婚服在她身上来回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