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池慢慢地品着萧燕飞递来的花茶,神情平静。
他本就有意向萧燕飞再买一些药用在军中,不想,他还没提,萧燕飞竟然会主动提。
顾非池的唇角在茶盅翘了翘,眼角的余光瞥着侃侃而谈的萧燕飞。
在他跟前能这般从容自若的人,这满京城怕是也找不到几个。
她是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
此刻再回想起藏经阁内的初次相见,顾非池忽然就对眼前的少女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他是父亲手把手亲自带大的,父亲教他习武强身,教他读书,教他兵法谋略,教他律例刑案,教他如何看人识人,教他如何带兵冲锋……
父亲对他付诸了心血。
可眼前这个少女养在闺阁中,从不曾亲自游历过这片广阔的天地,不曾目睹过世间万象,她又是怎么变成现在的她的?!
她到底是跟何人学的医?
她还真是有趣,身上像是藏着无数的谜团。
顾非池眸底掠过些微笑意,又浅啜了几口茶水后,就放下了茶盅,问道:“你要换什么?”
“金银,又或者别的……”
萧燕飞笑望着顾非池,一双翦水明眸比那春晖还要明媚几分。
她刚启唇,却见顾非池转头往门帘那边望去。
嘘!
顾非池将修长的食指轻轻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以唇语道:“有人来了。”
几乎下一刻,小书房外响起了海棠的声音:“姑娘,大姑娘来了,在堂屋等着您。”
“你去招待大姐姐,我收拾一下就过去。”萧燕飞娴熟地用意念从急救箱里摸出了阿莫西林,一粒粒地把药片都抠出来,足足二十粒。
她装作是从袖袋里拿出来,把这二十粒药片都放到了一张绢纸上:“这些药片就当作样品,你可以找更多发烧的伤兵试验药效。”
说着,她神情一肃,“但是,是药三分毒,极少数的人可能会对这种药产生不适,像是皮疹、哮喘、腹泻、呕吐等,这种人必须立即停药。”
“反应最严重的人也许会死,这样的人十万人中大概有一人。”
“若是有伤患在服药后产生不适,还请世子立刻派人来找我。”
萧燕飞很难跟古代人解释何为“过敏反应”,就只能笼统地用“是药三分毒”来搪塞,左右中医里也时常以毒入药。
“我记下了。”顾非池言辞简洁地应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包治百病的灵药,药可以是药,也可以是毒。
在战场上,将士们以血肉之躯拼死作战,但凡因为伤口溃烂高烧不退的,往往十死无生。
而这药,却能为他们在死路中搏得一线生机!
别说十万人里有一人可能会死,哪怕是十人中会死一人,那也有九人可以活下来。
顾非池的表情慢慢变得端凝,双目明亮如星,湛然有神。
萧燕飞把药片用绢纸包上,推给了他,弯唇笑了笑:“我这边有客,就不招待世子了,世子请自便。”
她起身抚了抚衣裙,就匆匆地打帘走了。
穿过两道门帘,一身绯红衣裙的萧鸾飞站在堂屋中央,身材高挑,明艳照人,正抬眼望着前方那幅《莲卧观音图》。
海棠与丁香在一旁伺候着。
萧鸾飞听到动静,转身望来,嫣然一笑,犹如一朵华贵娇艳的牡丹花。
“二妹妹,这幅观音图画得可真好,雍容慈悲,妙相庄严,我看着喜欢极了。”
“我刚才听丁香说,这是腊月时崔姨娘为了给你祈福亲手所绘?”
萧燕飞看了看那幅观音图,点点头:“是姨娘画的。”
腊月时,原主也得过一次风寒,连续高烧,咳嗽不止,可崔姨娘从不曾来探望过原主,在原主好得七七八八时送来了这幅画,口口声声说,她为了给原主祈福,精心绘了这幅《莲卧观音图》,幸好观音菩萨保佑,原主康复了。
当时原主感动不已,就把这幅观音图挂在了堂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