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走到离云彻面前站定,让她自然而然地把头抬起来与他对视。
“你问。”离云彻没有多少表情,也不知道姜肆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周围集市上人来人往,都一一地从他们二人身边穿过,却都不做一步的停留,就如同他们二人隐入了这热闹欢快的集市,周围的喧嚣繁华都与他们无关,人走了过来再走过去,有些觉得奇怪地看上几眼,有些觉得司空见惯便大步掠过,对他们而言,却不知外面地他们二人一个专心致志地等待问题,一个专心致志地等待答案。
“为什么要逃?”姜肆像是有些关心她,但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就像是询问这个事情为什么发生一样平淡,离云彻不明白姜肆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她也就想不出一个好答案来回答,周围小贩的叫卖声一阵一阵传来,她有些踟蹰这个答案是不是最佳的,但她明显别无选择。
“因为我有不得不逃的理由。”
“为何?”姜肆眼光微动,似是对这个答案觉得十分疑惑,随即开口问道。
夕阳西沉,只留一些余晖照亮微暗的天空,一群候鸟成群飞过,在这闹市中却不易让人发觉,周围的商贩越来越多,街面上是一番不同于午后的热闹景色,身穿绫罗绸缎的贵人们也逐渐走到了街面上,开始寻觅今日夜生活的消遣之物。
“你只有一个问题,你问完了。”离云彻面色坚定,姜肆这些问题奇奇怪怪的,对于他这个人的奇怪问题,离云彻最好就是不予回答,不然不知道要被他抓到多少把柄。离云彻见姜肆还不让步,便想从他身侧走过,两人身形甫一接触,堪堪擦肩之时,姜肆突然伸手拉住离云彻的手臂,离云彻满脸诧异地望向他,姜肆一双桃花眼如春雪融水,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缓缓开口:“你还有我,不是吗?”
“有些事情,纵然你是太子,也无能为力。”离云彻嘴角一丝苦笑,把姜肆的手挣脱开,继续向前走去,姜肆却依旧不依不饶,语气明显有些急躁,继续追问道:“是与陈良娣有关?还是和离国有关?”
“和谁都没有关系。”离云彻见姜肆如此胡搅蛮缠,便也不遮遮掩掩的,她望向姜肆,看他本来愠怒的脸色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东宫对我而言,充满了太多不好的回忆。有些人会觉得这就是她们的宿命,可我不一样,我只想逃脱开不属于我的命运。”
离云彻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之前原身的怒气也终于能在这一刻释放,她静静地看着姜肆那错愕的面容,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浸满她整个心间。
姜肆嘴唇翕动,颤抖了好几下,却一句话都没说。
离云彻见状,转身往东宫方向走去,本来此次出宫她想着与之前为质时留在大周的细作沟通一下,可姜肆只带她一人出来,若她当着姜肆的面去联系离国细作,姜肆非杀了她不可。
一路上姜肆并未再与离云彻说些什么,但两人身影挨得极近,她根本没机会去寻留在都城的细作,只得再做打算。
东宫门口的侍卫看到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小厮,知道是在宫里做事的,但还是循例向离云彻要了凭证,离云彻见两个侍卫面色铁青,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辩解道自己没带,求两位大哥通融通融。
两位侍卫面面相觑,都不敢做这个主,离云彻满面愁容,也没得办法,看到姜肆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才放松下来,姜肆看着门前被拦住的她,面色还是那样冷漠,本想径直地走过去,却看到离云彻那祈求的眼神,长叹了口气,命令道:“让他进去吧。”
两个侍卫这才恭恭敬敬地把离云彻放进去,离云彻本能一办转过头,却发现姜肆直接回了正殿,她便知姜肆还在生气,只得悻悻地往芜蘅殿的方向走去。
正往那边走时,离云彻远远地看到一拨人也往芜蘅殿走去,那拨人明显脚步更快,离云彻心下有些担忧,毕竟她现在还是禁足状态,若是被人发现不在殿内可就有点不好说了。
离云彻明白这条路是不能走了,如果在路上两人撞见了就是对宫规天大的讽刺,她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之前探索东宫的路线图,但根本没办法在这拨人到来之前赶上,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青桔她们多争取一点时间给她,让她装个病混过去也成,若是混不过去,那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离云彻不再想那么多了,拔腿就往芜蘅殿后门跑,准备直接翻窗从卧房进去。
她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卧房的后面,一个猛子从窗户外面跳进去,青桔只看见一个身影咚的一声落在床上,刚想尖叫一声,一看是一家主子才作罢,离云彻也没时间和她解释那么多了,赶紧套上被子就躺在床上不动了。但她进来的动静还是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到了,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看来是回来了吧。”
陈亭眉,她居然还不消停!
离云彻只觉得头疼万分,但那一群人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她把头上戴的小厮帽子摘下来,披头散发的,赶紧躲在被子里,开始装起病来。
“咳。。。咳,原来是姐姐来了,妹妹生病了,就不起来了。”她假模假样地咳了几声,装的别说还真有几分相似,眼神柔弱地看着怒气冲天的陈亭眉,心想开始盘算到底她在阮青的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妹妹这病还真是时候。”陈亭眉一手拿起手帕遮住鼻子,颇有些嫌弃,“可是我怎么听闻,今日你根本就不在芜蘅殿呢?”
“姐姐这是从哪个嚼舌根的丫头婆子口中听来的,真叫人奇怪。”咳咳,离云彻又装病咳了几声,看陈亭眉一脸得意地看着她,又补充道:“一个好生生的人怎么就被这些舌头根子给说没了?”离云彻撑着病体,也要灭灭她的威风。
“奇怪?今日太子妃见好,你都没去看她,你不是不在是什么?”陈亭眉眼波流转,眼神如钩子般盯着她,要把她看穿一般。
“我今日病了,若是再把病气传染给娘娘,便是天大的罪过。”离云彻继续装病,心里却仔仔细细地琢磨起陈亭眉这话来,太子妃突然就见好了,怎么感觉如此奇怪,莫不成是她一直在装病,现如今见宫中有了对手不得不发力了?还是陈亭眉随便找个理由诈她,知道她今日不在故意说这种消息。
“这么巧,你就病了,怎么没见你叫太医过来瞧瞧,不然,我帮你叫?”陈亭眉走到离云彻床边坐下,一只手轻轻地抚上离云彻的脸颊,惹得她一阵寒战。她脸色微怒,却也不动声色,眼神直射过去:“不必了。”
“你分明就没病。”陈亭眉声调扬高,气的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她的脸大骂道:“你个贱人,殿下的命令竟也管不住你?”
“陈亭眉,你不会真认为就凭我打那几下就能让我被禁足吧。”离云彻也不再装病了,直接从床榻上走下来,走到陈亭眉的面前站定,句句直逼她的面门。陈亭眉一看她这一身小厮装束,分明是去了宫外鬼混才是,便怒气又升了三分,大叫道:“好,阮青,你有能耐,明日你我都要去幽兰殿问安,看看在太子妃面前你还是否如此放肆!”
“奉陪到底。”离云彻自然不怕她陈良娣搞什么幺蛾子,哪怕是加一个太子妃,她也无所畏惧。
陈亭眉气得说不出什么话来,又看到离云彻那张波澜不惊的冷淡面容,恨不得拿簪子把它划成一团烂泥,她需要忍耐,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她陈亭眉做不到的,如愿嫁到太子府竟还有这样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与她争宠,她绝不允许!
“你当时怎么不死透,为什么还要来坏我好事?”陈亭眉步步紧逼,周围弥漫着浓厚的杀气,离云彻眉头微微一皱,却见陈亭眉咬牙切齿,那样暴怒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我就知道,这件事与你脱不开关系。”离云彻也不示弱,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一时变得十分紧张,离云彻看着愤怒的陈亭眉,只觉得阮青之死如此悲凉,想到此处,她就忍不住呵斥道:“你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还不知道悔改吗?”
“你根本就没死!”陈亭眉有些神态痴狂,往后倒了几步,离云彻知道她开始心里开始动摇了,继续向前紧逼:“你没感觉我和之前完全变了个人吗,因为你,把阮青活活杀死了!”
“你胡说!那站在我面前的是谁?”陈亭眉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看着慢慢走向前的离云彻,突然联想起之前听说过的恶鬼夺舍,不禁有些胆寒,但还不敢表现出来,她一味的安慰自己,假的,都是假的。
“你说我?我是阮青求来的,替她复仇的恶鬼!”离云彻桀然一笑,陈亭眉一个闺阁女子那里经受得住这种打击,一把将离云彻推倒在地,离云彻刚想站起来反击,就听见外面小厮唱道:“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