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看了一眼又在人群中瞪她的大周,对李老师说:“那孩子不是我亲弟弟,她妈妈气死了我妈妈,他爸爸早就不管我了,您知道的,我在春城从未收到半分钱的汇款,初期是靠变卖我妈妈留下的首饰生活的。”
李老师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上次也是在这里堵的我,我给了他两个馒头和一万块钱。这才三天不到,又来了,逼着我认下杀母仇人的儿子为弟弟。”
李老师沉默了,他深深觉得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陈父白了大半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堆在头顶,可怜兮兮地说:“这位先生,你是不知道沦陷区的苦啊,这八年我们遭了大罪了!我厂子的机器被倭寇抢了,股票也输了个精光,实在没钱汇给她啊!她那会儿好歹18了,这孩子自打出生,就没享过一天的福,这么高一点,就看到倭寇杀人了,吓破了胆了啊。先生,我如今得了病,就要死了,我是来求我女儿的,求她原谅,求她拉拔一把可怜的弟弟,让他好歹活下去!您就帮我劝劝她吧!”说着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
唬得李老师慌忙接住,手忙脚乱才算制止了陈父的下跪。
林自在冷眼看着,她相信如果是陈静怡本尊在场,亲生父亲如此惺惺作态,她不气死,也肯定羞愤致死。
但她不是。
胁迫是不是?道德绑架是不是?
我今天就不吃这一套了!
林自在刚要撸袖子,李老师拉她到一边,“小陈,你冷静!不管他从前如何对你,现在他老了病了,你这样处理,都是极为不智的!”
林自在被李老师严厉的眼神惊醒了,是啊,这个时候没人会听她诉说陈父的过去,大家只看到眼前一老一小是多么可怜,一个是大病将死之人,一个是无依无靠的稚子。
“谢谢李老师,我明白了。”林自在真诚道谢。
她对陈父说了一声,“你等一下。”
转身进了食堂,买了四个馒头,两个给陈父,两个给陈耀祖,接着把剩下的所有零钱一股脑都往陈耀祖衣兜里塞,“拿着吧,我只有这些了。”
陈耀祖退缩着不敢要。
“拿着!”
林自在不耐烦一喝,那孩子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撇嘴要哭,看林自在脸色不虞,又憋了回去。
李老师扶着陈父的手臂,“小陈是真的不容易,二十七年,她还是大一的学生,背井离乡,辗转几千里,从长沙到香港,绕道越南,。。。吃了多少苦才到的春城啊,一路上吃不好喝不好,还磕破了头,流了那么多血,走路都抬不起脚来,还差点得了疟疾,春城这些年,时刻都得提防着空袭,我们学校就炸死了好些而学生啊!”
林自在听那个大周嘀咕,“我好像真是骂错人了。”
李老师继续说:“二十七年以前,我们这些教书的,工资还算够用,可二十七年以后,就越来越不行了。这么说吧,这八年,我的工资涨了七倍,可春城的物价涨了103倍!我家小儿子每天晚上都饿得哭,跟小猫一样的哭声,心疼得我啊!那些教授,都是留洋回来的,有的享誉海外,但也只能给人写字刻章换点钱吃饭,他们的夫人,也要做些点心什么的来贴补家用。小陈的工资还没我高,她自己都吃不饱,这次回来,我们是拿了一些补助,小陈这才有钱给您和孩子啊!”
陈父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他被林自在和李老师的一通操作给弄得,实在是哭不下去了。
陈耀祖捏着那一卷钱,走到林自在跟前,声若蚊蚋,“姐,我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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