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满天,少年皇帝背影凌厉,纤细高挑,被白雪吞噬。
兰砚气息早已薄弱至极,他强撑着走出林木,发丝凌乱贴面,握着剑的手背泛起深刻青筋。
未时。
冬日的日光终于染了些金色,镀在银雪地。
兰砚看到驿站。
他微仰下颌,缓了一个呼吸,喉结在绷着青筋的脖颈上滑动,半眯眼眸,幽幽瞧着驿站。
昨夜他在神志模糊前瞧见驿站,选择前往。
只是,现在与昨晚不同,此刻的驿站里来了一个娇柔的少女。
若只有他独自到访驿站,那驿站见他重伤,会先医治他。
但先是少女住下,然后他再过去,那他就像一个穷凶恶煞的贼人,驿站为了讨好少女,会将他赶走。
兰砚按照曾经的经验,分析好了情况。
他带着伤口,跃过了驿站的矮墙,意识朦胧地靠在荒芜后院的树木,未想过,自己是皇帝,这里是他的国土,他的臣民,百姓救助天子,是理所应当。
兰砚轻低鸦羽,眸色幽凉。
雪地不利于伤口恢复,虽然他的身体在恶劣的条件下也可以自行恢复,但时候漫长。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
驿站二楼的窗牖悠悠支开,一截雪白娇嫩的指尖推着窗牖的边缘,戳一下再松开,又戳了一下,百无聊赖的。
兰砚慢慢地看过去,竟正好与屋内双螺髻少女打量四野的目光对上。
她愣了下,接着,不确定地认真瞧他,再之后,眼眸惊喜地弯了弯。
屋内,沈熙洛坐在靠窗的书案旁。
庄嬷嬷的手执着一本《女诫》,敲了敲桌案。
“沈娘子,记住了吗?”庄嬷嬷那刻薄的眼神落在沈熙洛的娇媚脸上。
沈熙洛不着痕迹收回目光。
庄嬷嬷皱眉,不满,“沈娘子?”
沈熙洛垂眼,卷翘的睫羽捧着碎金日色,温顺道,“我记不太清,嬷嬷能再说一遍吗?”
庄嬷嬷冷目,重新道,“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
沈熙洛悄悄瞧向院中失而复返的少年。
少年似乎察觉到沈熙洛在看他。
于是,他也在看她。
仰眸的动作让少年的眼尾拉出乖顺。
那双桃花眼瞳带着天生的多情无辜,金灿的日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黑色的眼仁明亮。
半边雪白的脸庞俊俏。
漂亮,不可思议。
沈熙洛怔然看靠着古树的挺拔少年。
她听到,她的心脏响亮得,与平日的不疾不徐规律不同,猛的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