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宴无奈地垂下了持刀的那只手,目光纠结地盯着不省人事的月鎏金看了一会儿,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听风刀收回储物戒的同时,俯身弯腰,将月鎏金从地上抱了起来,带着她一同幻化成了一股飓风,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山林中。
月鎏金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尽了不见天日的地牢中,经历了一场非人道的痛苦折磨,一会儿热得像是被架在了火刑架上烤,一会儿又冷得像是被推进了隆冬的冰水中。
总而言之,难受极了,难受得她想哭,想娘亲,想回家,想弟弟妹妹。
她也不想再继续维持人形了,人世间真是万恶,不适合她这种妖物生存。她真的有点儿想自爆灵核了,想重新变回一只妖族凤凰。
或许,在最初,她就不该去吞噬那颗仙丹。
一切的一切都是由那颗仙丹开始的。
又是一阵忽冷忽热的折磨,意识还被困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月鎏金直接被委屈哭了,边哭边呜咽:“阿娘,你被人骗了,我们都被人骗了,那才不是什么老君仙丹呢,那是那帮歹毒道士的诱饵,你不该让我去衔那颗丹药,他们也没有带我去修仙,他们把我关进了笼子里,他们还打我、骂我,还逼着我残杀同类……阿娘,我想回家……阿娘……我想家了……”
忽然间,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满身汗水的额头,紧接着,一股如同温泉般滋润的灵气就从她的前额灌入了体内,先温柔地汇入了她的灵核,然后顺着周身脉络流遍了她的全身。
忽冷忽热的感觉骤然缓解了许多。
沉困疲乏的身体也变得轻松了起来,感觉很舒服,像是被春日的阳光照耀着,又像是被落日时的晚风吹拂着。
月鎏金忽然就没那么委屈了,也不再哭了,却还是在不断地呢喃着喊“阿娘”,昏厥模糊的意识中,就只剩下了“回家找阿娘”这一种渴望。
她是真的想回家。
她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回家了。
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忽然响起,清晰地传入了她浑浑噩噩的头脑中:“等伤好了,就放你回家。”
好像是宸宴的声音?
他真有这么好心?
月鎏金想睁开眼睛看看,确认一下,却无论如何都撩不动眼皮,灵魂像是被困在了黑暗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结界。
紧接着,她却又纠结了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落魄太子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放我回家呢?这其中必有奸计!
她又有点不敢回家了,一是担心落魄太子耍炸,二是自惭形秽……当初她离家之时,娘亲可是对她寄予了厚望呢。娘亲不知道那颗丹药是那群落魄道士特意设下的诱捕邪祟的诱饵,当真以为那是老君仙丹,她也听信了那些道士在妖界境内散布的传闻,当真以为只要她们妖类可以化形成人,就有资格被道长带去修仙了,所以娘亲才会让她去衔食那颗丹药的。
那颗丹药就放在了距离她们一家人所栖息的那颗梧桐树不远的地方,只有一颗,但家中却有好几个孩子,娘不让弟弟妹妹去衔,只让她去,因为娘亲觉得她是家中最有出息、最厉害的孩子,所以这么宝贵的修仙机会应该让给她。
弟弟妹妹们很是不满,但娘亲却很是坚决,相当的偏袒她。
她很骄傲地听从了娘亲的话,去衔食了那颗丹药,成功幻化了人形,再然后,她就被那群笑里藏刀的歹毒道士们带走了。临走时,娘亲还特意叮嘱了她,到了宗门之后,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刻苦,绝不能给家里丢人;娘亲还说,希望她下次归家之时,已经成功地修成凤仙了,娘亲希望她衣锦还乡,给家里争气,还希望她有出息之后能够照拂一下弟弟妹妹们,早日带着它们也去修仙。
后来她才知道,那颗丹药是那群歹毒道士们特意放在她家门口的,就是为了诱惑它们一家人去衔食,但并非所有的妖物吞噬了那颗丹药之后都能够幻化成人,只有体质上乘、天资异禀的妖物才行。如果说当时她吞噬了那颗丹药之后没有成功的幻化成人,那群道士们便会隔几日之后重新在她家附近放一颗,继续诱惑她的弟弟妹妹们去衔食,直到全员失败或者终于有凤凰幻化成人形为止。
说白了,那群道士就是在筛选合格的“猎物”,只要符合了他们的筛选标准,就带走饲养,然后再让他们同类相残,筛选出最厉害的那一位去售卖。
所谓带她们去宗门修仙,不过是一场弥天大谎。
她被那群道士从妖界带去了凡界,又被宸宴从凡界带去了九重天,这一路坎坷曲折,却从未真正的修过仙,更没有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她现在依旧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凤凰,是世人喊打喊杀的妖物,是被瞧不起的邪祟。
娘亲所给予她的厚望她是一样都没完成。
她甚至都没有钱,兜比脸还光,一贫如洗的怎么好意思回家?回家之后的结果,只会落得全员嘲笑……被弟弟妹妹们笑话就算了,还要被街坊邻里嘲笑,当初她跟着那群道士们走的时候,可是趾高气昂的呢!
最关键的是,她不忍让娘亲失望……虽然她真的很想很想回家。
要是有钱就好了,最起码可以充充脸面,还能给弟弟妹妹买点好吃的好玩的,让他们开开眼。
哎。
我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