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阮青黛心中忽然生出些悔意。可突然间,她又想起了自己每晚做的那些梦,想起自己就算再怎么隐忍退让,在梦里还是难逃一死。
一个在梦里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曾经让阮青黛惊惧不安的鸩酒白绫,在此刻却荒谬地成了鼓舞她的勇气。
阮青黛将微微打颤的手指蜷进掌心,硬着头皮道,“臣女自那日太学一见,便对晏公子心生爱慕,所以今日才邀他在此处见面……”
晏闻昭掀起眼,目光牢牢锁在阮青黛身上,往日黑沉无光的眼眸此刻却浮起一抹惊人的亮色。
未来储妃竟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口口声声称自己爱慕一个寒门书生……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姜屿。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要孤说第二遍?”
姜屿脸色铁青地盯着晏闻昭,一字一句重复方才的命令,“将这个贱民拖下去,押入天牢。”
东宫侍卫一惊,下意识加重了押着晏闻昭的力道。
阮青黛慌了神,连忙抬头,“晏闻昭今日不过是与臣女相约在此处,碰见的也只有臣女一人,并未唐突滋扰其他女眷。若说擅闯湖心岛,也罪不至受断手黥面之刑……”
许是情势所迫,素来不会与人争执的她到了这个关头,竟也多了几分伶牙俐齿,“太子殿下身为万民表率,难道要滥用私刑,视南靖律法为无物吗?”
姜屿气得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说来可笑,今日竟是他回京后阮青黛对他说话最多的一天,却是为了维护一个野男人……
“大姐姐,你怎么能对表哥说这种话?”
阮青棠心中暗喜,却犹嫌不够,于是走上前煽风点火,“上京城谁人不知,你以后是要嫁入东宫的,现在与这个贱民厮混在一起,说难听点不就是私通……”
阮青黛忍无可忍地转身,眼神刀子似的刺向阮青棠,“谁给你的胆子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
看着阮青棠错愕的表情,阮青黛攥了攥手,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定在姜屿面上。
“太子殿下的储妃人选一直悬而未定,与我也从无婚约,何来私通之说?我与晏公子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在此相会,发乎情止乎礼,又何错之有?”
一番话说完,全场哑然,整个湖心岛似是陷入死寂。
晏闻昭半眯着眼,眸色越来越亮,只是带着几分隐忍,否则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
终于,有人不怕死地鼓起掌打破寂静,竟是一脸惊叹的姜清璃。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句话竟是真的。
“的确没错……”
被姜屿剜了一眼,姜清璃讪笑,“本宫不过是说句公道话。”
阮青黛转过身盯着那几个东宫侍卫,因方才那番慷慨陈词,她气息略微不稳,面上也染了层红晕,可神色却是执拗的。
“放开他。”
侍卫们相视一眼,不自觉松开了手。
阮青黛这才飞快地看了晏闻昭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跟我走。”
晏闻昭展眉,不疾不徐地跟上阮青黛。
姜屿冷着脸,表情像是要杀人。
就在晏闻昭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甚至还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可待他猛地转眼看去,却也没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上看出分毫端倪。仿佛刚刚那饱含挑衅的笑声也不过是他怒急攻心的错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