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安抚道:“监察司连张九然都容得下,没理由容不下你。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想过检举你,我……”
崔恒声音顿住,洛婉清抬眸看他有些疑惑:“什么?”
崔恒想了想,终于还是如实道:“我只是觉得心疼。”
洛婉清一愣,崔恒似是想问点什么,但想了很久,他还是只是笑笑,走出门道:“睡吧。”
从洛婉清房间出来,谢恒回到自己屋中,他卸下脸上面具。
想起方才那句“心疼”,他摸着面具,闭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
其实他方才有很多想问。
洛婉清既然已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他就可以问出更多有利信息去对付李归玉。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开口前,他却又止住。
他不想问,他不想让李归玉这名字,多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
他也不想拿着她曾经珍惜的过往,当作自己的工具。
哪怕那些过往如今可能痛恨,但那都属于她。
谢恒缓了缓,重新换上衣衫,唤了青崖朱雀过来,重新往地牢过去。
他没指望洛婉清问出什么,李归玉那样的人物,当年就是朝堂天之骄子,城府颇深,之后能从北戎受尽酷刑逃回来,在皇后针对下重新回到朝堂,审这样的人,他都没有把握,又怎么可能指望洛婉清?
他让洛婉清去,一来不过让洛婉清泄愤,想明白自己要什么。
二来,是让他有机会观察李归玉。
洛婉清是唯一能让李归玉有裂缝之人,他至少要窥见李归玉一丝真容,才能伸手进去搅烂他的血肉。
谢恒转动着手上千机,朱雀上前打开刑讯室大门。
李归玉听见声音,骤然睁眼,就看谢恒领着人走进来,朱雀上前点灯,青崖坐到一旁小桌上,打开砚台。
李归玉平静看着谢恒,鬼缚的药效还没结束,他脸色苍白,笑了笑道:“怎么柳司使审不出来什么,谢司主亲自来了?”
“惜娘不审出挺多东西来了?”谢恒抬眸,“只是有些东西不方便她知道,所以我亲自来问。”
“你要问的事情我说过,”李归玉似是疲惫,“我们结盟才有谈的可能。”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会自己查。”谢恒声音淡淡,“反正你也不会说实话。”
“那既然如此,你我还有什么好谈?”
“怎么不谈呢?”谢恒笑起来,“我对殿下很感兴趣,我看看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昌顺八年,殿下自己主动成为质子,由崔清平护送,远赴边境。你成为北戎质子,北戎发动了突袭,那时候北戎会怎么对待你?”
李归玉不说话,谢恒揣测着:“会拿你当人质?但以崔清平的性子,不可能为了你一个皇子开城门。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我一直在想,但今天我突然想到了,江枫晚去哪里了?”
李归玉平静看着他,没有半点波澜,谢恒却确认:“他死了,为救你而死,所以他跟着你去了北戎,但他一个剑圣级别的高手,却再也没有音讯,只有他出手,你才有活路。他怎么死的?是北戎杀的,还是自己人?”
李归玉轻笑一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
谢恒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道:“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城破了……”
“不是破了。”
李归玉抬眼看向谢恒,嘲讽开口:“是降了。”
谢恒动作一顿,李归玉笑起来,强调:“崔清平,叛国,降了!”
谢恒不动,他知道李归玉是在激怒他。
他笑了笑,继续道:“边境十城陷落,崔氏满门战死,边境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只有王氏苦守在和玉关,才止住铁骑东进。王氏一族大兴,而你,你既然活下来,这个时候你不该回东都吗?”
“让我算一算,”谢恒抬手,似是想起什么,“五年前,崔清平入东都那日,洛家才离开东都,你不是在扬州被救的,是东都对不对?你回了东都,但你没能留下?谁在截你?”
李归玉不动,谢恒平静道:“是你母后。她让你去边境,用你为李尚文做嫁衣,她不要你。”
“谢司主,”李归玉摇着头,“您真越猜越离谱。”
“我还有更离谱的,”谢恒继续道,“然后你被洛家收养,那样的时局,出身崔氏家臣的洛曲舒,他在战场上没见过你吗?你被当人质架起来的时候,他远远一眼都没见过?”
李归玉动作一顿。
谢恒继续:“他见过,可他为什么还要带你一个皇子逃出东都,养你五年?而五年后,你不仅不报恩,还利用郑家害了洛家全家,为什么?你为什么恨他?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连洛婉清都没办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