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昌如今,再也承受不住第二个严震了。
宣帝心中已有了成算,但仍心中火起,俯视着郑彦,开口道:“郑尚书,朕昨日才知,你郑家的华瑞堂,最为擅长的竟不是加工工艺,而是筹办宴会?”
郑彦仿佛料到宣帝有此一问,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抬起手来,缓缓走出。
走到近前,还幽幽叹了口气,顺势跪了下去。
“回圣上,臣,有罪。”
郑彦并不解释,只是认错,宣帝只觉一出手打在了棉花上。
宣帝眼皮跳了跳,道:“哦?你有何罪?”
郑彦顺着宣帝的话道:“回禀圣上,臣治家不严,自是有罪。”
宣帝心里暗暗叹道,这郑彦果然是老狐狸,堪堪可当叛国之罪,却被他轻描淡写成“治家不严”,这是要将全部罪责推到侄子头上,与其割席了么?
薛怀逸在旁边听着,心中也是一哂。
赵渊立在一旁,神色淡淡,垂目向着前方,听着郑彦的说辞,心下只觉讽刺:既然郑彦要断尾求生,那就成全他,彻底多断几条尾巴。至于求生么……也要看求不求得成才是。
赵渊突然开口,道:“郑尚书此言之意,那华瑞堂之事,你是一无所知了?”
郑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又向宣帝方向礼了礼,道:“华瑞堂之事,臣确是一无所知。只昨日赵将军查抄之后,才听得家中人禀告与我。了解个中内情后,臣只恨自己治家不严,让郑羲那逆子分不清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只将朝堂和交友混为一谈。”
大殿之下一片寂静。
郑彦匍匐于地,虔诚道:“圣上明鉴,郑家子嗣颇多,脾气秉性各有不同。臣四弟之子郑羲,从小善于经商之道,对于经世治国之道并不开窍,臣便将华瑞堂交与他打理,他确实也做得有模有样,臣便一时松了心,未曾插手过。可他因自己的无知,一朝犯下大错,实非有意为之。圣上,郑家忠君之意,日月可鉴,还望圣上名察。”
宣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赵渊,“云卿,以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赵渊踱了踱步子,行至郑彦身前,并不着急作答,只道:“郑尚书一番陈情,诚恳之至。可在下仍有一事不解,想请郑尚书帮忙理清思绪。昨日查抄之时,郑洵大人也在,还与我说,他奉郑尚书之命,请我宽容华瑞堂一二,他日,定会回报于我的。故而此事,郑尚书你到底是知,还是不知呢?”
宣帝冷了脸。
郑彦眉头蹙起,身子僵了僵。
此时在朝堂上的刑部员外郎郑洵,听赵渊提及自己,心下亦是惊恐不已,生怕将自己牵连进去。
可此时害怕也来不及了,只见郑彦倏地回头,向郑洵道:“逆子!你当真如此和将军求情?”
郑彦能混到如今的位置,早就是老谋深算了。他深知只要他不倒,皇后不倒,郑家便不会覆灭的道理。
因此此时,也只能继续装作毫不知情了。
他未曾想到,这赵渊,却是一点余地都不给郑家留,这是直接与郑家撕破脸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郑洵。
郑洵本就胆小,此时身形都如筛糠,缓缓步出,逆着头皮下跪道:“臣,臣也是一时糊涂,昨日碰巧在华瑞堂,见兄长被带走,一时情急,就假借了父亲的名义,想向将军求情,怎知说错了话,还连累了父亲。还请圣上开恩,从轻发落于臣罢!”
宣帝冷哼一声,“你郑家,真是好会借水行舟阿。”
这番话,是在打郑家的脸了。
曾经郑家多么风光,圣上亲族,势力网盘根错节,任谁都要给三分薄面。
可今日宣帝就要让他知道,郑家,借的是谁的势,依的是谁给的权。
郑彦今日已是颜面扫地,可仍要硬着头皮求饶,让郑家度过此劫。
便扬声道:“臣,罪该万死!都怪臣平日醉心政事,忽略了家中晚辈的教导,让他们失了分寸!请圣上看在他们亲亲相护,手足情深的份上,网开一面罢……”
宣帝挑了挑眉,未置一词。
脸也打了,威也立了,是时候要找个台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