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才人失望而回,连牛氏家的酒肉都没有享用。
听说乔荞身怀有孕,他在出门时古怪地笑了一下说道:“够快的,是你哪个儿子的种?不过也好,总算能留住她了。”
牛氏掩饰着心里的尴尬,淡笑着没有说话,乔荞是她们牛家的儿媳妇,只要能怀上牛家的骨血,管他是犏牛还是牦牛的。
院子里闹哄哄的场景持续到下午时分才结束。
乡亲们吃饱喝足离开,牦牛和犏牛开始收拾烧成废墟的厨房,东院的新房还没建成,老院又要修缮,牦牛叫过来村里的木匠,准备在院子的东南角下先搭一个临时的棚子,毕竟一家人的吃喝比啥都重要。
乔荞坐在炕头,听着院子里的渐渐安静下来,她长叹一口气双手放在了小腹上。
她得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将是她命运的一把钥匙,只有生下孩子,她才能打开禁锢的命运,让自己活得像一个人。
人是喜欢自由的动物,人更是喜欢受尊重的动物,她得让自己获得做人的自由和尊重,她想去看看牛窝堡子的天空。
牛氏打发她来西厢房,不忘让牦牛在房门上挂上锁。
她怕乔荞趁乱逃走,牛氏的心思永远缜密,永远冷静中有着阴谋。
乔荞已洗干净了自己的脸,头发被烧焦,只好用剪刀修剪了一下,发黑的木箱上有一块三角形的镜子,是她让犏牛从村子里捡来的,她在镜子中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一时间泪水滚滚跌落,镜中那个头发剪得不男不女的人影,颧骨高耸,嘴唇苍白,看着令人心惊。
还好,除了手上被火烧了几个水泡之外,其它都好。
要不是上苍眷顾,只怕已葬身火海。
她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拐杖的敲击声,知道牛氏来教训她了。
门被打开,牛氏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你倒勤快,把自己拾掇得齐齐整整,我家的厨房被你一把火烧了,险些把我家都给毁了,我真没看错人,你这老表子不是个服软的货!”
牛氏咄咄逼人,她装了几天好人,现在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不是我烧的。”乔荞起身低声嗫嚅。
“不是你烧的是谁烧的?我就知道你不承认——不承认也罢,反正厨房都没了,你嘴硬也没用!牛才人刚算过了,你身上有祟,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些脏东西要是拿不掉还会有血光之灾——桃花死了,小红差点送了命,我可不想再看到七灾八难的事发生!”
牛氏瘪着嘴说完喘着气,她盯着乔荞剪得乱糟糟的头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牛才人想让你去他家给你驱邪除祟,我拦下了,一来你身上有了,二来这老东西也没安啥好心,既然你去不了他家,不如我来帮你净身伏法吧。”
“你——你——你要我咋样?”乔荞眼中露出了恐慌。
牛氏冷笑一声,走出西厢房的门朝院中的小红喊道:“小红小红,把我炕底下的那把牛角刀拿过来,你来帮我一下,我要给你二婶子剃头!”
“啊!”乔荞惊讶得张大了嘴,她不明白牛氏的用意何在。
“别惊惊乍乍的,剃光了你这头发,算是半个尼姑,你有罪在身,每日早晚在堂屋里跪着烧香念经,也算是给你赎罪积福,娃没有生下来不许留发,听好了没有?”
牛氏得意地用拐杖敲了一下乔荞的身子。
小红已拿着一把牛角刀跑进来,她斜眼看着乔荞笑出声来:“多亏是在咱家,要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是哪里捡来的叫花子,哈哈哈哈。。。。。。”
乔荞咬着牙坐在了木椅上,牛氏拿刀,毫不留情在她的头发上游走,大片的头发落地,不一会儿的功夫,乔荞已被剃去满头青丝。
“从今晚起来我屋里烧香念经,不能耽误,我去牛才人家请尊神佛!”
牛氏满意地看了看光着头的乔荞,领着小红出了西厢房。
屈辱,连同巨大的愤怒溢满乔荞的胸腔,她不敢再去照镜子,她能想像自己的样子,一个剃去头发的女人,象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牛氏不敢拿她怀孕的身子做惩罚,但可以在精神上折磨她。
“有什么重要的,不就是头发吗?这样活着,要头发做什么,只要活着就行了。”
她安慰自己,看炕角里叠放着的小鞋小衣,那是她为肚里的孩子准备的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