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拒绝了青鸟,但她跟我说我们晚饭还没吃,不如到她家里吃个晚饭,顺便讲讲她成为术士的经过。我心想便去听她讲讲成为术士的经过,顺便吃个晚饭。
中间还有点小插曲,她家里实在太乱了,临到门口她才猛地想起这事儿,要把我拦在门外,自己先进去收拾收拾。不过到头来还是我跟着她一起进去,帮她把家里收拾了。
顺带一提,她家的冰箱里也没什么像样的食材,除去很多啤酒,就是半成品料理和速冻食品。当我打开冰箱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她发出来的尴尬笑声,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口要招待我吃晚饭的。不过看着这些半成品料理和速冻食品,我倒是有点料理的灵感了,打算就拿着这些东西和厨房里的调味品做点什么混搭菜。
“你居然还会做菜?”她吃惊。
以前我为了讨父母欢心,有认真研究过料理和家务。不是有过只要孩子做菜不太失败父母都会觉得好吃的说法吗?我当时以为这样行得通。后来与“它”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我也更加深入地研究过,目的是想要让“它”接受人类之外的食物,也一样失败了。倒是料理手艺积累了下来,虽说不过是家常水平,却也不至于出糗才是。
吃过之后,顺手帮她把碗筷洗了。尽管她连忙说着自己之后会洗,不过我怀疑她还是会犯懒,就索性好事做到底。等洗完,我擦擦手,回到客厅,等着她说之前约好的事。
“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她坐立不安地念着,接着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开始讲述自己成为术士的缘由。
事情要从青鸟母亲的家族开始说起。
青鸟母亲的家族,是个传承悠久的术士家族。但凡有传承的术士家族都必须面临一大问题,那就是如何保证子孙后代的觉察天赋不退化。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这个家族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其中存在着有违人道伦常的方法,甚至是在此基础上更加禁忌的方法。而青鸟的母亲尽管出生在这样的家族,却是个毫无觉察天赋的一般人。家族索性将其嫁给了某个如今在世俗社会颇具权势的企业家,那就是青鸟的父亲。
而作为两个一般人的后代,青鸟却在成长过程中慢慢地展现出了些许觉察天赋,家族也动了将其带走的心思。但由于她错过了接受术士教育的最好时期,如果她拒绝,家族也不会动粗。
她起初拒绝家族的理由很简单,基于某些理由,隐秘世界的诸多事情都是无法透露给世俗社会知晓的,一旦成为术士,势必与世俗社会的人们渐行渐远,就连与自己的家人也一样。而她还有着许多牵绊,纵使作为青春期少女无比向往法术的力量,也无法下定决心走入另外一个世界。
然而某件事使她的心境出现了变化,她喜欢的男生,为了找寻在山上走失的她而意外失踪了,反倒是她稀里糊涂被搜救队救了回去。
此事之后,每每忆及那晚,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象自己就是失踪的男生,饥肠辘辘地彷徨在深夜的山林里。搜救队的呼唤和灯光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她声嘶力竭地喊叫和追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拉近距离。最终声音和光都远去了,她被永远地遗弃在了那个孤独而又阴森的世界。
这种恐怖至极的想象宛如恶灵缠身般伴随她渡过了无数次辗转反侧的夜晚。
当这个男生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被魔物洗脑的状态。家族里有人发现此事,便转告了她。
“你说的这个男生是……”
“就是你啊。”她轻轻地说,“那封情书,就是我亲手写的。”
“情书……是指当初那封其他人假借你的名义写给我的冒牌情书吗?”我惊愕地问,“原来那不是冒牌情书?”
“我没想到会被其他同学看到,也没想到你会撞见他们起哄,所以情急之下……我当时也很难为情的啊,脑子里也像是烧开的浆糊一样,所以就对所有人说谎了……”说到这里,她纳闷地说,“倒是你……虽然说谎是我的不好啦,但你就没想过我真的喜欢你吗。”
“没有……”
也不是没有,甚至有那么一两秒钟想过情书会不会就是她写的,但是那种假设也未免过于自作多情了。网络上不总说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她喜欢我”吗?那种假设也肯定是基于错觉,信了的都是傻瓜。况且,要是我真的自以为是地询问她,结果证明不是,那多难为情啊。光是想象那种情景,脑子里就害臊得要变成烧开的浆糊了。
她叹气,“后来我知道你被魔物洗脑,就想要把你救出来,但是我没有力量,所以……”
“所以你就进入了那个家族?”我问,“因为你认为我的失踪,是你的责任?”
她没头没脑地问:“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
“如果我与另一个人在山上走失,最终另一个人得救,我却不能得救,我肯定也会愤愤不平。”她说,“——凭什么得救的就不能是自己呢?”
她说的有道理,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当我在梦里知道得救的人是她的时候,在震惊之余,又在心里某处松了口气。
原来她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留在那个黑暗而又冰冷的世界里。
这真是太好了。
我没有把这些心理活动表达出来,而是先摇头,再示意她继续说。